不想他才到半路之上,魏忠贤便遣人对他作出了吩咐,他不同进京谢恩了,直接前往辽东任职便是。
第110章王化贞
当王化贞急急往辽东而来的时候,朝廷的意思已经由兵部派遣了快马送到了辽东。他们送去的除了新任辽东经略的情况之外,还有对原来的那些将领们的斥责之言。既然要用王化贞替代孙承宗了,那当然要说孙承宗的坏话了,这当然也就会带到如赵率教这样随在孙承宗麾下多年的将领。当然,这次的斥责多只是作个样子,为的就是让这些将领明白,现在朝廷将孙承宗撤职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而你们能不受牵连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就应该好好地辅助王化贞,经营好辽东的这一片。
这不过是阉党对这些孙承宗旧部的威吓之言,也就是替王化贞立下威罢了。但是他们这一下却是弄巧反拙了,看到这些之后,就连一向来很是持重的袁崇焕都忍不住骂了几声,他们可是知道能守住如今这几个城池是多么的不容易的,朝廷不但不作奖赏,反而换帅责罚,确让他们有些恼火了。而当他们知道来的是王化贞时,更是心生不屑。
要知道虽然王化贞得了阉党之助将一切过错都推到了熊廷弼的身上,从而使自己成为受屈之人。但是这却只能用来哄骗那些不明真相之人,在这辽东可是有着不少人曾经历过广宁的那场失败的,王化贞的种种失策自然被他们传了开去,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不过是一个急功近利,并无真才实学之人。再加上他此次靠着阉党之助取代了孙承宗,这就让将士们对他更有成见,所以王化贞还未到辽东,他就已经完全失去了辽东将士的信任。
唐枫端坐在指挥所的堂上,看着眼前的赵率教不断地走来走去,终于有些忍耐不住地说道:“希龙兄,你少安毋躁。如今王化贞来我辽东做这经略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你又何必再这样焦躁不安呢?”
赵率教猛地停住了步伐,然后在一声叹息下道:“逸之你是不知此人的性格啊,我当年却是见识过他的急功之心的。当年他不过是辽东巡抚,就能为了抢功而置熊廷弼这个辽东经略的话于不顾而悍然出兵,从而导致广宁失陷,数万大军战死。如今他成了辽东经略,这对我们来说可是祸非福啊,若是他再起争功之心,只怕大帅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都要毁在他的手中了。你说,我如何能够安下心来啊?”
唐枫对广宁的那次失败知道的虽然不多,但是却也明白这事十有八九过错在王化贞身上,不然他也不会无耻到去求阉党了。如今他再次来到辽东,确是一个祸患了。见唐枫并不说话,赵率教便有搓了搓手道:“逸之,我知道你向来多智,你看能否想个主意将此人赶出辽东,然后由你来暂代经略之职?这样我辽东上下也就安心了。”
想不到赵率教居然如此看好自己,这让唐枫心下有些感动,但是他却只能打击对方的这一片好心了。因为唐枫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尴尬的,在阉党众人的眼中,他依旧是他们布置在辽东的一枚棋子,自己若是带头为难王化贞而被阉党之人知道的话,自己说不定立刻就会步了孙承宗的后尘。他可没有孙承宗那么深的根基,魏忠贤等要处理他不过是翻手可成之事。所以唐枫知道自己不但不能带着头对付王化贞,而且在表面上还得站在他那边。
“逸之,你倒是回句话啊。”见唐枫对自己的话不理不睬,赵率教又叫了一声。这才把唐枫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他一声苦笑道:“我现在不过是监军罢了,如何能左右得了这军权大事呢?而且王化贞是奉了旨意而来,你我若是在他一来之下就与之为敌,这藐视朝廷的罪名也就坐实了。为了我辽东不再有何损伤,我以为我们不可与王化贞在明面上起冲突,除非他故态复萌,再有乱我大局的举动。不过我想在那次广宁失利之后,他也应该吸取了教训,那急功近利的毛病应该有所改变了吧?”
细想唐枫的话,赵率教觉得也还在理。一来他担当不起那藐视朝廷的罪名,二来如果因为他们的举动再次连累了已无军权的孙承宗的话,他可就再无面目去见孙大帅了。所以在忖度了良久之后,赵率教才点头道:“逸之,你所言甚是,我的确是过于偏激了。只要他王化贞是真心为我大明而来,我一定不会再起为难之心了。”
“如此便好!”唐枫也是轻松地一笑。但是他的心里却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虽然王化贞接替孙承宗的情况与历史上的实情有所不同了,但是他还是不认为历史就不会再现了。不过还是那句话,唐枫不会坐看着悲剧发生的。
在做通了赵率教的心理之后,唐枫便又去了宁远,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袁崇焕,让他帮着自己一道劝说辽东诸将。袁崇焕毕竟不是一般的那些只知厮杀的武夫,听了唐枫的分析后也深明其理,于是便帮着唐枫一道劝说那些憋着劲想为难王化贞的将领们。有了袁崇焕这个在辽东多年之人的帮忙劝说,那些将领总算接受了唐枫的意思,先将心中的不满放到一边,一切以辽东的大局为重。
当唐枫四处劝说返回了山海关时,王化贞已经早他一步来到了,这倒和之前唐枫初到山海关而孙承宗四下里巡视去了有些相似。
当唐枫见到王化贞时,却是感到有些奇怪。这奇怪的感觉一是因为他的相貌,在唐枫想来,他的年龄当在五十左右,但现在看到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时,唐枫都感觉他比孙承宗年轻不了几岁。当然这一点唐枫也很好理解,这几年来他王化贞被关在了狱中饱受煎熬,老得快也是正常之事。至于第二点就是此人对自己很是恭敬,一口一个唐大人地叫着自己,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才是辽东经略这回事情。见他如此的恭敬和小心翼翼的样子,唐枫就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决定是正确的,现在的他只怕根本不敢再有当年的心思了。
当酒席散了之后,王化贞却还是拉着唐枫说个不停,这连一边的赵率教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觉得他和以前的那个辽东巡抚完全是两个人,如果自己真的要对付这么一个无能之人,赵率教都觉得有些下不了手。到后来他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了。其他作陪的将领一见赵将军离去了,便也都纷纷起身告辞,不一会工夫,厅中就只剩下了唐枫与王化贞二人,唐枫心里也想跟着他们离开,却也不好这么明显地驳了对方的面子。
见到众将领都离开了,王化贞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他口中道:“唐大人,今后这辽东的一切军政要务可就要请你多多配合了。”
唐枫忙答应了几声,但是这话明显就有些心不在焉了。这时,王化贞脸上的谄媚之色才突然一敛,正色道:“唐大人你应该知道我是得魏公公之命才来的辽东,希望以后你能多帮帮我,这样才能不辜负魏公公他们对你我的看重啊。”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我是阉党之人的这个身份,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和我单独说上几句话啊。看来此人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了。”唐枫在心里想着,面上却是一笑道:“既然大人你也是得了魏公公的看重而来,我唐枫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的。不知王大人你有什么要吩咐我去做的?”
“吩咐万不敢当。”王化贞说着凑近了唐枫小声道:“我知道现在辽东的将领对我多抱有不小的成见],我只希望唐大人能够帮我我说上几句好话,消除他们对我的看法便好。”
唐枫忙道:“这一点无须大人吩咐,我都会这么做的了。只是下官来这辽东也不过几月光景,还不足以影响到这些将士们的喜恶,若有不到之处还请大人海涵!”
“只要唐大人你肯尽力便好,我王某人一定会对大人的鼎力相助铭记在心的。”王化贞立刻说道,然后他又道,“我和唐大人你一见如故,不若今后就去了这官场上的客套之话,只以兄弟相称如何?我虚长着你几岁,就称你唐兄弟如何?”
唐枫对此当然没有意见了,忙道:“既然王兄你一片盛情,小弟只好却之不恭了。不过这称呼在私底下叫叫也罢了,到了军前,我可不敢如此托大,王兄毕竟是我辽东的经略,手握一方兵权哪。”
“唐老弟你太过自谦了,以你如此年轻就能得魏公公的赏识,他日一定前途无量啊。我称你为弟倒是有攀附之嫌了。”说着哈哈笑了起来。唐枫在旁也只能陪着笑了两声。
两人又饮了会酒,唐枫才将王化贞送回了下处。王化贞谢过了唐枫的相送后,便走进了卧房之中。他一进到屋里,脸上的笑容便是一敛,目光变得深邃了起来,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谄媚之色……
第111章血战椵木冲堡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六月的中旬,已经是一年中最热的三伏天了,毒辣的日头挂在中天,就连那些小兽都不肯出来觅食了。就在这个时候,平原之上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行近千的骑兵由东北直往西南而来。只见他们个个的身体都很是健硕,骑在骏马之上就如同那一只只的猎豹一般,身体稳如磐石,并没有因为马身的上下耸动而有丝毫的动弹,一手控制着缰绳,另一只手却按在马旁的一柄柄马刀的刀柄之上。再看他们身上虽然穿得很少,但是却能看出并不是中原人的服饰,尤其是拖在他们脑袋后面的那一条粗大的辫子,更是将他们的身份给曝露了出来——他们就是女真的骑兵。
在骑兵队伍的中间是一个年约三十五岁的大汉,他的眼睛盯着前方若隐若现的小城墙,嘴角边露出了一丝嗜血的笑容。这时他身边的一个较为年轻的人对他说道:“额真,前段时间大汗就下了命令不准我们出兵攻打汉人的堡垒,说是要等到有确切的消息时再行攻击,我们现在来这里你就不怕大汗他怪罪于你吗?”
那大汉瞥了他一眼道:“苍昆,我们的草原这个春天少雨,就连牛羊都养不起,就别说去找那些野兽了。如果再不去汉人那里寻一些物事来救急的话,我们这一甲喇的人马就都要饿死在城里了,而且我们的族人也需要我们带了粮食回去救济。我想只要我们取下了眼前这个小堡垒,将汉人的粮食都抢了回去,大汗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怪责的。而且我们也大可借口说是来这里替大汗他打探消息的。”
苍昆唯有一点头道:“既然额真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们就将这里的汉人杀个干净吧!”说着一提马缰,使马儿越过了那头领向前而去。苍昆前进的速度很快,一会工夫就抛开了那些已经明显降低了行进速度的女真骑兵,在离着那低矮的堡垒不到十里地的时候,他就嘬嘴打了个呼哨。随着他的一声呼哨,从不远处的草丛里就跑出来一个瘦小的人影。苍昆停住了马问道:“怎么样,前面的堡垒中我们安下的人可将其中的情况送出来了?”
那人一脸的迷茫道:“额真,我在这里放出了雄鹰去联络里面的人好几天了,但是里面却没有一点回应,也不知道我们的人是不是已经被汉人发现了。”
苍昆一皱眉,心说这样就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堡垒里有多少人马驻守了。但是随即他又轻蔑地一笑:“即便没有内应也不要紧,眼前的这个小堡垒的汉人守军也不会太多,而且护墙如此之矮,我们的骏马一跃就能跳进去,就不用等里面的人传出消息了。”说着便调转了马头往后跑去。那个斥候也只能全力跟着他往大部队那边而去。
听了苍昆的话后,这一千人的首领达察也不以为意,在他们的眼中,汉人的那些军士根本就不能称为战士。无论是身形、气力还是骑马作战的能力,他们都有足够的能力以这一千人的骑兵队伍消灭对方近五千的人马。当然,眼前的这个小堡垒里显然是不可能安排下五千大军的。如果没有高大的城墙和坚固的工事的保护,这些明朝的军士就是他们眼里的猎物了。所以在稍一思索之后,达察便下了命令:“全体下马歇息,等到日头下山,就是我们对这个小堡垒发起进攻的时候!”然后他便率先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从马旁取过一只皮囊,痛快地喝了几口其中的酒后,就将之丢给了一边咽着口水看他的苍昆。
笑着接过酒囊,苍昆也大大地喝了几口,然后又将它传给了下一个人。传了不到五个人,硕大的酒囊就已经瘪了,其他人只能咽着口水叹息的份了。见到了大家的模样,达察嘿然一笑道:“你们也不必这么看着,用不了多久,我们大家都有肉吃,有酒喝,只要什么能够攻进前面的的这个小堡垒去!”这话很是提士气,所以的女真人都露出了贪婪的神情,似乎他们眼前的这个堡垒中是用酒肉做成的。
太阳慢慢地西移,当它即将要沉入地平线的时候,达察便跨上了马,抽出了马道,大声喝道:“大家一起上啊,将眼前的这个小堡垒踏平,我们就有吃喝的了!”
受他这句话的鼓舞,所有的女真骑兵都兴奋地嗬嗬大叫了起来,随着他的马刀一落,千骑同时向前猛冲了出去,大地都被这千匹战马的踏动而震动不已。
这个小堡垒是处于宁远城不远的一个叫椵木冲堡,因为它离着宁远城的距离并不太远,所以一向以来其中并不曾布置下多少人马,不过千把人罢了。但是今天的情况却恰好有些不一样,如今的堡里却多出了近三千的明军,他们都是从宁远城而来的,其中宁远道袁崇焕也在其中。
原来因为孙承宗被王化贞取代的缘故,使得辽东各处的将士心里都很不是味儿,而这椵木冲堡的那名守将便是其中的佼佼者。袁崇焕得了唐枫的解释后,便来此劝说了他好几次了,今日是他最后一次来见这个固执的守将,如果他再不肯改变态度的话,袁崇焕就只能将这个人换走了,虽然这个叫王凯的将领作战很是勇猛,深得袁崇焕的信任。
袁崇焕好说歹说终于将王凯给说服了,就在准备回城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地面有一阵颤抖,然后就有守在城头的士卒带来了消息:“报将军,北边突然杀来了一队建奴的骑兵!”
“他们始终是来了!”袁崇焕闻言立刻就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立刻命所有人马准备迎敌。先让城头的弓弩手以乱箭抵挡一阵!”其实这也不需他的命令,久经沙场的守城将士们已经纷纷拿起武器,穿上盔甲准备作战了。等到袁崇焕他们走门外,看向城头的时候,发现城墙上已经倒满了明军将士的尸体,女真的骑兵已经有数百人突了进来。
女真人的骑兵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当明军将士的弓手刚到城上时,他们便已经杀到了城下。他们发现这里的城墙的确不够高大,便一提缰绳想要跃马而入。但是城上的明军却不会让他们的想法成真,上百支利箭迎面就射了出去。那些女真骑兵身在半空,只能靠着手上的兵器来挡架羽箭,这就无法体现出他们在坐骑上精妙的身手了,所以当先的数十人就被活生生地射死了近半。可是这点损失根本不能使女真人有丝毫的退缩,随着一声声的大喝,以及马儿的嘶鸣,又有近百人腾空而起,直往城头落下。
城上的明军弓手只来得及发出一箭,就发现敌人已经从天而降地杀到了自己的跟前,就在他们一愣神的工夫,锋利的马刀就砍进了他们的躯体,,数十名弓手转眼就被女真人杀了个干净。那些进了城的女真骑兵并没有依着常规下到城门处,去将城外的同伴接进来,而是直直地往前冲去,见人就砍。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将这堡垒里的明军杀光。
见到自己麾下的将士居然被女真人如砍瓜切菜一般地砍杀在地,王凯就是一声怒吼。他也顾不得身边还有袁崇焕这个上司在了,一把夺过身边亲兵手里的长刀就冲了上去。
袁崇焕的心头也是又惊又怒,立刻对身边的副将道:“立刻让人给宁远城传讯,让祖大寿带兵去北边守侯,这次绝不能让这些建奴如此轻松就离开了!”虽然他不知道女真究竟来了多少人马,但是以往常的经验来看能发起突然袭击的骑兵应该不会太多。在发了这个命令之后,袁崇焕却并没有让自己所带来的人马都杀过去,而是命其中的一千人马上前帮着抵挡敌人,而其他的近两千人则留在自己这边等待,他要看清楚女真这次来了多少人马。
王凯此时已经冲到了当先的几名女真骑兵的面前了,他果然不愧猛将之名,虽然自己是徒步而上,面对着高了自己足有半个身子的女真骑兵也是夷然不惧,一声虎吼之后就抡起了三十多斤重的长刀往敌人的胸口劈了下去。
那名女真骑兵一路杀来没有一合之敌,心中大为痛快,突然见到这么一个大胡子的家伙朝自己杀来也不当回事,就驾着马往边上一闪,然后仗着马速直往王凯冲了过来,手中的马刀也借势刺向王凯。之前他就是用这么简单的一招砍杀了十多名明军将士。
但是这次他却遇到了麻烦,王凯这一刀看起来是尽了全力,其实却还留了几分劲。一见对方往旁闪去,他也猛地收回了刀,然后蹲身再出刀,这次长刀的目标是敌人跨下的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