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梁浅往人多的方向走,平日里烧饭的食棚位置是比较空的,现在大家都聚集在那里,苏梁浅走过去的时候,一些帐篷里面还有人,晃动不止,帐篷两边的篷布飒飒的响,仿佛是要倒了一般,看着就很危险。
苏梁浅大声催促道:“帐篷里面的人都出来,到前面空旷的地方去!”
“不要害怕,不会有事的!”
少女的声音,镇定又沉稳,这个时候,奇异的有种独特的安定人心的力量,让人慌乱的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的心,也渐渐的平稳了下来。
“秋灵,疾风,你们去帮忙!”
刚一些人从帐篷里急忙忙出来的时候,苏梁浅看到,里面还有老人孩子,许是大家都被这突然的晃动吓到了,把他们都给忘了,再就是一些人孩子太多,一下不能全部抱走,嚎啕大哭。
秋灵和疾风领了命令,转身就去执行。
苏梁浅还没走到人最多的地方呢,只听到身后轰的一声,一顶帐篷固定住的一角拔地而起,很快坍塌。
疾风速度快,跑了过去,很快又跑了出来,所幸里面并没有人,所以并没有伤亡。
比起家里常住的房子,帐篷要轻许多,且不会全部坍塌,最多只是受伤,死亡的概率极低。
苏梁浅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有数千百姓都聚集在那里,安静的夜,都是哭声,老人女人孩子,甚至还有粗犷的男声,一个个脸色煞白,许多人因为太过害怕,也是地面晃动,他们支撑不住,坐在了地上,就和丢了魂似的,而有的则拔腿往自己自认为安全的地方跑。
有人发现苏梁浅,嘴唇哆嗦着,似乎是想说什么,但身体跟着地面晃动,极度的恐惧慌乱,让他们什么都说不出来。
“大家到空旷的地方坐着,不要站在棚子下面!”
苏梁浅话落,远处,轰隆的一声巨响,那响声极大,就和打雷似的,排山倒海,配合着地面的晃动,就好像行驶的船遇上了海上的风暴,天地都在颠覆,因为动静太大,很多站着的人直接被震的坐在了地上,帐篷也陆续有被掀翻的,而苏梁浅说的棚子,直接倒了。
因为大家撤退的及时,倒是没有人员的伤亡。
苏梁浅一个趔趄,要不是谢云弈及时扶住,也要摔在地上。
“这声音,这声音好像是从我们镇子的方向传来的,是,是我们的房子塌了。”
有人惊叫了声,那声音都是哆嗦的,人群里,大人和小孩的哭喊声更大,恐惧又慌乱。
这里虽然空旷,但地面好似要裂开般,会将他们一个个吞进去的恐惧,随时都会将他们淹没,然后掩埋。
苏梁浅靠在谢云弈的怀里,心底里生出的也是那样的担忧,身体跟着颤抖的地面发抖,刚刚那声响太大,她心尖都是发颤的。
她很快站直着身子,见那些人乱跑,心里也不无担忧,冲着他们,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大家不要害怕,这里很安全,呆在原处,不要乱跑!”
她撕扯着嗓的声音,极力维持着镇定,虽然她声音很大,但现场早就乱成了一锅粥,根本就听不到她的声音。
谢云弈将苏梁浅搂的紧紧的,“他们跑不到哪儿去,这附近都没事,你别管他们!”
谢云弈看都不看那些人一眼,一门心思的护着苏梁浅。
不过,这边虽然晃动的厉害,地面并没有龟裂开。
这样的晃动,断断续续,持续了近一盏茶的功夫,才渐渐恢复了平静,地动是停下来了,那些人因恐惧的哭声,却还没有休止。
苏梁浅稍喘了口气。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呢?”
“母亲,母亲您在哪里?”
这边地动刚结束,那些人稍回过神来,就开始找人。
极度的恐惧之下,刚刚不少人为了逃命,老婆还有父母暂时都给抛之脑后了,危险过去才想起来,到处找人,还有的为此吵嘴甚至动手,架都还没动起来,随后又抱在一起痛哭。
还有什么事,比这种大劫过后对方还活着重要?就算是心头有怨,现在也是可以原谅的。
苏梁浅看着他们,扭头,看了眼一直跟在她身后护着的谢云弈,心中更是从未有过的安定妥帖。
她对着他笑笑,温柔又乖巧。
“你和我一起过去!”
苏梁浅绕着这些人,走至人群的正中,她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大家先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说!”
那些人急的就和什么似的,可一看到苏梁浅,听她说安静,就和被点了穴位似的,安静了下来。
他们相信苏梁浅,那种信服,是长这么大都没有过的,就是对父母都不曾有过。
他们看着苏梁浅,有的脸上都是泪痕,有的则是眼睛里面蓄满了泪水,不再是敌视,也没有贪婪,而是劫后重生的感激,掺杂着愧疚。
“你们的家人都在,应该都没出什么,这时候黑漆漆的,走来走去,只会生出事故,天马上就要亮了,到时候你们再慢慢找,不用着急,都不会有事的!”
比起前两日面对那些人闹事的态度,苏梁浅这会的态度和声音都要温和许多,虽轻,但一字一句却又充满了坚定,充满了信心和力量,让人安心放心。
地动过后,这一片早就是一片狼藉,因为怕夜里着火,所以极少用灯,四周围是有些漆黑的,这时候大家本又就是人心惶惶的,这种情况下找人,反而容易出事。
“要不是大人,我等都要和鸣金村的百姓一样,大人的大恩大德,我们就是当牛做马也难以偿还,我等有愧啊!”
有就站在苏梁浅面前的人,给她跪下,哭着,又是道谢,又是忏悔。
有人带了这个头,其他人也纷纷跪下,对苏梁浅的感激,溢于言表。
就像苏梁浅之前安慰自己想的,多数的人,都是知道善恶好歹的,苏梁浅这次救的可不仅仅是他们,还有他们家人的命,还有比这更大的恩德吗?但他们之前是怎么做的?他们做了什么?说质疑那都是轻的,为了银子私心,得寸进尺,在那咄咄逼人。
他们这会想到季无羡之前对他们的指责,非但不觉得他过分,反而愧疚的很。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们真的是忘恩负义啊,他们那时候怎么没站出来呢?
苏梁浅感受着他们的悔意,虽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但心里还是能舒坦些。
苏梁浅将最开始跪下的那个人扶了起来,“过去的事不提,你们没事就好,你们既然将我当恩人,那未来这几天,就还要听我的。这么大的地动,很有可能会有余震,没有我的命令前,你们谁都不能擅自离开这里,回到镇上,听到了吗?”
苏梁浅这完完全全就是为了他们好,他们哪里还会拒绝,纷纷应下,声音都还带着颤抖的哭腔。
苏梁浅一一叮嘱完,留了季无羡在这里,离开。
经过今晚的事情,那些百姓都乖的很,留季无羡一个人,足够应付。
苏梁浅回到营帐坐下,想喝口水,刚刚的地动,她屋子里的茶杯还有盛着茶水的茶壶都摔碎了,根本就没水喝,秋灵激灵,转身就要去打水,被苏梁浅叫住。
“你让徐将军明天派点人手过来帮忙,还有,西晋集合大军练兵这么大的事,太子在这里,他应该知道。”
秋灵会意,“奴婢一定将话带到。”
苏梁浅说完,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眼外面,天还是黑的,她担心秋灵傻乎乎的这时候就去找人,转身看着她道:“天亮了再去,你昨晚都没怎么睡,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秋灵摇头。
她是心大,但心再大,经历刚刚那样的地动,那也是心有余悸,哪里睡得着?尤其苏梁浅刚还说了可能会有余震。
“公子您也渴了吧,我去弄点水来,不是,疾风,你去,我在这里守着。”
苏梁浅和谢云弈共处一室,比起疾风来说,她作为苏梁浅的丫鬟留在这里,更能避嫌。
疾风没走,而是看向谢云弈,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谢云弈点点头,他才离开。
“小姐,公子,你们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用顾忌我的,就当我不存在。”
秋灵脸上扬着笑,以最快的速度,将凌乱的屋子稍稍整理了下,然后找了条矮凳,在门口的位置,背对着两个人坐下。
苏梁浅和谢云弈两人就在桌旁坐着,苏梁浅身上披着的谢云弈的外衫都是水汽,谢云弈更是,疾风给他拿的衣裳都湿透了,贴在他身上,苏梁浅看着,都觉得不舒服。
“你去换身衣裳。”
谢云弈摇头,态度坚持,“我要和你在一起。”
她看着苏梁浅,眼睛里面都是,扯着嘴角,笑了,“若真出什么事,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苏梁浅拿眼瞪他,心中却是甜蜜感动。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甜言蜜语,更是谢云弈最真实的想法,这是他的承诺。
“说什么傻话?我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谢云弈整理着苏梁浅有些湿的发,无奈又宠溺,“我更希望你说,你也是一样。”
苏梁浅这样实事求是的客观态度,这时候实在有些无趣煞风景。
苏梁浅失笑,往秋灵的方向看了一眼,很是小声道:“秋灵还小呢。”
也不怕带坏了孩子。
“秋灵,你去给我找身衣裳来。”
秋灵坐在门口,偷听的嘴角直抽又津津有味,听了谢云弈的吩咐,还有些不情愿呢,不过还是顺从执行。
秋灵出去后,谢云弈就微歪着脑袋,还用之前那种满满的都是期盼的眼神看她,那意思很明显,不过那么肉麻的话,苏梁浅这会实在说不出口,她微挑着眉,神色略带了几分疑惑,“可以活着在一起,为什么要死?”
从重生到现在,她步步为营,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稍稍看到了些胜利的曙光,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她可不想死,她要活着,活着完成。
苏梁浅妥妥的直女思想,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任何不妥,谢云弈除了无奈就只有无奈,但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样不同于寻常女子的苏梁浅,让谢云弈觉得可爱。
一颦一笑,都戳到了他的心里。
“苏梁浅。”
他捧住她的脸,忽然叫她的名字。
“嗯。”
苏梁浅应,稍稍抬头,谢云弈那张好看的脸,近在咫尺。
两人的距离那样的近,苏梁浅觉得自己忽然加快的心跳都要被谢云弈察觉出了。
两人对视着,彼此呼出的气息,喷洒在脸上,痒痒的,酥酥麻麻。
苏梁浅脸颊染上了漂亮的胭脂色,她有些恨不知在,抬起一只手,正要别过头去,谢云弈本来就已经凑的很近的唇,贴了上去,因为苏梁浅扭头,那本来应该落在她唇上的他的唇,贴在了她的脸上。
但就算是这样,两人的脸还是变的更加滚烫起来,那呼出的气息,也是如此,苏梁浅浑身僵硬,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的谢云弈,忽然间也不知道如何继续了,漂亮的羽睫颤动,眼睛里面甚至流露出了羞窘的情绪。
“谢云弈。”
她叫了声谢云弈的名字,声音也在抖,抖的很厉害,能听到明显的发颤,又柔柔的,撩拨人心。
谢云弈还没应呢,苏梁浅坐直的身体往前歪了歪,她歪着头摆正,主动将自己的唇,贴上谢云弈的。
谢云弈的睫毛颤的更厉害了,瞪大着的眼睛,满是意外和惊喜,是那种狂热的欢喜,满脸的霞光,加深了这个吻。
……
秋灵拿了谢云弈的衣衫回来,撩开帘子,就见原先端坐着的两人抱在一起,嘴对着嘴,那画面,不可描述,她一下都看傻眼了。
谢云弈和苏梁浅两个人都有些忘情,尤其是谢云弈,两人谁都没发现秋灵回来了。
秋灵看着自己最喜欢的两个人抱在一起,咧着嘴角,喜滋滋的,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轻轻慢慢的放下了门帘,蹲在地上,在那开心傻笑。
疾风取了水回来要进去,被秋灵拦住,拉到了一旁,她微歪着脑袋,本来就明媚的大眼,晶亮晶亮的,用一种极其意味深长的口气道:“公子和小姐正忙呢,不许进去打扰。”
疾风就是个单纯到不行的少年,哪里能读的懂秋灵眉眼间的深意,他心想着,谢云弈和苏梁浅还在等他的水喝呢,还是要进去。
秋灵用一种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看他,又担心疾风闹出更大的动静,打断了两人的好事,将他拉的更远,“公子和小姐,在那——”
秋灵撅着嘴巴决哫哫了几下,“你要这时候进去,破坏了公子的好事,今后他就不喜欢你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去哪里都将你带上身边了。”
其实疾风没明白秋灵刚刚那撅着嘴还发出声的动作是什么意思,震慑住他的是秋灵后面说的话,少年沮丧着脸,耷拉着脑袋,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
公子不能不喜欢他,也不能撇下他。
秋灵见疾风这样子,继续哄骗道:“乖,你和我乖乖呆在外面就不会了,等公子好了,我们再进去。”
疾风忍着心里的难受不安,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左一右,像门神似的,在苏梁浅所在的帐篷蹲着。
帐内的两人,许久才分开。
屋内,所有的声音摒去,就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仿佛再不张嘴呼吸,就会因缺氧而晕过去。
谢云弈和苏梁浅两人还是面对着面,和他们交缠的空气,仿佛裹了层蜜,甜丝丝的。
他们看着彼此,两人的脸都是通红,甚至连眼睛,都是红红的,那种羞涩的红,尤其是谢云弈,少男那种情窦初开的羞涩,在他的身上,简直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样的男人,这样的一张脸,没有人可以抗拒。
“苏梁浅,梁浅,浅儿。”
谢云弈变换着花样,一遍遍叫苏梁浅的名字,唇齿间,溢出的都是欢喜愉悦,眼睛里面都是对苏梁浅的喜欢。
那样的欢快,让他一个原本冷静自持到极致的人,像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毛头小子般那样傻笑。
苏梁浅看着这样傻笑的谢云弈,眼睛却酸酸的。
她是高兴的,但又有些难过。
谢云弈是最好的谢云弈,但她却不是最好的苏梁浅。
“我肯定会对你负责的。”谢云弈信誓旦旦。
“刚刚在外面的时候,我看其他人他们抱在一起,我就想亲你。”谢云弈像个孩子似的,真诚乖巧到不行。
“但是如果发生危险,我肯定不会抛下你的,我会和你在一起,越是危险,就越要和你在一起。”
“谢云弈。”
她叫他的名字,轻若呢喃,仿佛情语,然后像哄孩子似的哄他,“这次回去后,我就和太子解除婚约,到时候你想亲就亲,你这么好,我也会对你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