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克明羞恼,却还是不肯就这样将东西交出来,“你不是带了几十车的东西来吗?就用完了吗?还有地方衙门的。”
苏克明说的话,还有说话的口吻,萧凭望听着都十分不快,站出来道:“苏大人,您没听清楚大人的话吗?您保管的那些东西是朝廷赈灾物资,现在这所有的一切,都由大人统管,大人让您交出来就交出来,哪来那么多的话?还是您想要中饱私囊?您已经贪污受贿,若是再被皇上知道您想贪用赈灾物资——”
苏克明就是典型的窝里横,敢对苏梁浅胡搅蛮缠,对萧凭望却是不敢的,尤其他那句已经贪污受贿,说的是信心满满,就好像是有证据似的,苏克明当即妥协,“谁说我要贪用赈灾物资了?你不要乱说!”
“后天,后天之前,全部送到封锁区外的寺庙。”
苏梁浅几句话说完这事,找了个位置坐下,“我听说,你向太子献了个美人。”
苏梁浅的声音慢慢悠悠的,却是让苏克明整个人浑身一震,萧凭望也是不敢置信的看向苏克明,仿佛被震懵了的样子。
家族为巩固权势,给女儿物色合适的人选给女婿,这并不是没有,尤其是在皇家,更是屡见不鲜,其目的在于相互帮衬,但苏梁浅都还没嫁给太子呢,苏克明忙不跌地的巴结,实在是丢份,行事更是过分。
苏克明看向面无表情的苏梁浅,脸色白了白,一脸心虚,“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梁浅端坐着道:“有还是没有?”
苏克明见苏梁浅还恼上了,一股子心虚被心底里升腾起的气恼取代,昂着下巴不满的冲她道:“有又怎么样?谁让我生的女儿本事,六亲不认,根本就不管父亲,你不帮我,还不让我替自己谋划?”
苏克明看着苏梁浅那张依旧淡然的脸,心里更加没底,但火气不减,继续道:“难道我说错了?你还有脸让你身边的人怪我贪污受贿,我为什么贪污受贿?还不是你将府里的银子,卷的干干净净!胡大人他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了,你居然让他和那些得了疫病的百姓在一起,你分明是要将他置于死地,说你恶毒,这都是轻的,你就是杀人不见血!”
苏克明那个气的,脸涨得通红,胸口也是剧烈起伏,说起自己贪污受贿,他倒是理直气壮,就好像是被苏梁浅逼的,一切都是苏梁浅的罪过,一副受害者的姿态,简直让萧凭望大开了眼界。
“那个女子,你是从哪儿找来的?是你自己找的,还是别人借着你的手送的?”
苏梁浅仿佛没听见苏克明那些让人气吐血的话,继续自己的问题。
她来找苏克明,一方面是因为赈灾的物资,另外就是,她想探听一下苏克明献给太子的那个女人的情况,再就是会不会和夜傅铭有关,虽然她觉得那个人就是和夜傅铭有关,苏克明也不会察觉。
苏克明并不知道苏梁浅的意图,只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影响被威胁,得意的冷笑了声,“你现在知道怕了?”
“怕?”
苏梁浅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我怕什么?怕皇上知道,和太子一起前来赈灾的我的父亲,不劝着太子干正事,还给他找女人让他沉迷女色吗?我再问你一遍,那个女子是什么身份?是你自己找的,还是别人借你的手献给太子的?”
苏克明本来挺得意洋洋的,见苏梁浅似有告状的意思,脸都青了。
苏梁浅看着苏克明胆颤的恐惧样,继续道:“说清楚,不然要出了什么事,别怪我没提醒你。”
苏克明觉得苏梁浅是故意在诈他,但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也确实怕,当下也顾不得其他了,老实道:“没没没,没其他人知道!”
苏梁浅看着声音颤抖的苏克明,“你就这么肯定?”
苏克明点头,“那姑娘是我一次外出偶然撞见的,我见她与你妹妹长得有几分相似,便将她带了回来,献给了太子,这事从始至终,我都没经别人的手,我一直都很小心,不让她白天出现。而且,将她献给太子的时候,我还特意叮嘱了太子,他领我的情就可以了,不用告知其他人,若是被撞破,就说是地方上的官员献的。”
无他,苏克明主要是怕夜傅铭撞破,被他知道。
萧凭望瞪大着眼看着哭丧着脸的苏克明:“……”
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
苏倾楣和七皇子的婚事都还么解除了,她现在名义上还是七皇子的侧妃,本来,她现在的形势状况都大不如从前,要是被皇上知道苏克明做的这好事,两个人都得完蛋。
最让萧凭望跌破眼镜的是苏克明的做法,他明知道太子对苏倾楣的心思,苏倾楣是他的女儿,他此举分明就是默认,不,是鼓励太子对自己已经有婚约的女儿的肖想觊觎。
这还是人吗?这简直畜生都不如!
相比于萧凭望来说,早就知道苏克明真实面目的苏梁浅和秋灵则要淡定许多。
苏克明就是这样的人,为了自己,为了往上走,没什么事他做不了。
苏克明见苏梁浅不说话,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凑到她面前,“我也是逼不得已。”
苏梁浅看着苏克明那张被放大的脸,略有些嫌恶的别开视线,“我知道了。”
苏克明却不放心,请求苏梁浅道:“浅儿,你可得帮帮父亲,别让这件事声张出去,在回京城前,有她霸着太子,总好过不相干不识相的女人分你的宠。”
萧凭望看着苏克明那副为了苏梁浅好的嘴脸,简直想给他一拳。
“您是我父亲,您做什么,我管不了,不过我还得提醒您一句,皇上是让您来赈灾的,两天后,所有的东西,都搬到我现在住的寺庙那里去。”
刚出房门,还没出院,秋灵就忍不住咒怨苏克明,萧凭望也是气的不行,替苏梁浅不值,甚至对苏倾楣也生出了几分同情,竟附和了秋灵的话,痛骂苏克明,反倒是苏梁浅自己这当事人,最冷静淡然。
平安镇因为距离泗水近,也属于严管的范围,苏克明这段时间不可能经常出门,就是出门了,估计路上也没几个人,哪有那么巧,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撞上了和苏倾楣样貌相似之人?会不会这一切,是夜傅铭安排呢?
苏梁浅若有所思,心不在焉的,秋灵和萧凭望两人说了什么,她也没注意听。
出府的时候,天已经是蒙蒙的黑,不过夏日的日短夜长,天只是灰蒙蒙的,并没有完全暗下来。
“苏大人。”
苏梁浅正准备上马车,被一道声音叫住,回过头,就见夜傅铭朝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步子又大又急,很快就到了她的马车前,完全没给苏梁浅假装听不见然后上马车离开的机会。
“七皇子。”
苏梁浅朝着夜傅铭服了服身,“七皇子今日回来的挺早。”
不同于太子,夜傅铭每日都会去苏梁浅那边处理事情,一直到晚上很晚才回来,这个时辰回到府里算是早的了,夜傅铭这样急忙忙的赶回来,是因为苏梁浅在这里。
夜傅铭才和苏梁浅说了两句,苏梁浅便借口天色已迟要动身,夜傅铭的脸,当即就沉了下来,“我就这么招苏大人讨厌?”
夜傅铭的声音,和他的脸色一样阴沉。
其实这个问题,早在苏梁浅第一天到泗水,夜里商议完事情,他打发自己找太子回禀,他就想问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想尽办法接近苏梁浅,苏梁浅却对他避如蛇蝎,就是难得说上几句话,那也是带了刺的。
夜傅铭是早上到了封锁区了才知道苏梁浅今日到平安镇找太子了,夜傅铭觉得,苏梁浅没提前通知太子这件事,就是为了避开他不想和他见面,他这一整天,都憋气的很,忍了又忍,才让自己忍到下午动身。
敏感如他,自然能感觉到苏梁浅对他的排斥,讨厌,甚至是憎恶,刚开始,夜傅铭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而随着苏梁浅大放光彩,夜傅铭已经忍无可忍。
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让夜傅铭沉沉的声音,更有种说不出的阴冷,苏梁浅看着这样的夜傅铭是意外的,她很清楚夜傅铭有多能忍。
不过,苏梁浅却觉得开怀,她最喜欢看自己讨厌的人明明憎恨却又无可奈何无计可施的恼火模样,就像现在的夜傅铭。
“七皇子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次一问?”
夜傅铭那张好看的皮囊,眼皮因为极度的气怒,不受控制的抖动了几下,用因克制而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苏梁浅勾着唇,浅浅一笑,转身上了马车,坐下后,撩开了车帘,看着站在马车头,似乎是要拦车的夜傅铭。
夜傅铭见苏梁浅撩开车窗,走了过去,苏梁浅脸上的笑更盛了几分,梨涡深陷,有种无辜的纯真,“我不是和七皇子解释过了吗?有些人,天生就不合眼缘,七皇子于我就是如此,七皇子是最慈心心善的人,既然知道我讨厌,那今后就离我远点。”
苏梁浅说着,松开了手,车帘放下的那一瞬,她看到夜傅铭的脸色,在朦胧的光线下,泛了青。
马车缓缓启动,苏梁浅听到夜傅铭用仿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达成目的的信誓旦旦声音道:“苏梁浅,你迟早会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你别后悔。”
萧凭望就坐在苏梁浅的对面,夜傅铭那令人胆颤的声音,他自然也听到了。
七皇子,和传言的不一样。
回去的路上,比白天还要清冷,除了巡逻的士兵,一个行人都没有,因为两边的铺面关了,原本廊下点着的红灯变成了黑漆漆的一片,所有的光亮,几乎都来自于天上挂着的皎月。
从平安镇回到鸣金村外的寺庙,要经过一段有些阴沉庇的小树林。
小树林的树木郁郁葱葱,层层叠叠的,月光也难以穿透进去,就只有一束束极小的光亮,还有苏梁浅乘坐的马车四角悬着的琉璃灯。
丛林里,安静的很,就是坐在马车里面,也能很清楚的听到草丛间的虫鸣声,清晰的很,再敏锐一些,就连风中的异动都能感知的到。
苏梁浅原本是靠在一侧闭目养神的,忽然睁开了眼睛,她和萧凭望对视了一眼,萧凭望也看向她,眉眼间流露出了几分紧张,秋灵道:“有埋伏!”
伏字刚落下,安静的空气中,又有飕飕的响动,连着好几声,很快,马尖叫了声,马车在一阵剧烈的晃动后,停了下来,那原本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一下加快,甚至和奔跑的马儿一样,变的剧烈起来。
因为担心有弓箭手埋伏,马车停下后,苏梁浅几个人坐在里面,谁都没动。
马车的车帘被人从外面掀开,车夫已经被杀,萧凭望眼疾手快,冲在最前面,将撩开帘子的那人一刀斩杀,而趁着帘子被撩开的那瞬,苏梁浅看到马车的前方,乌泱泱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有的手上拿刀,有的拿枪,还有抡着斧子的,一个个凶神恶煞的。
腾腾的杀气,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