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梁浅敛住脸上的漫笑,神色也跟着变的认真正经起来,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他并不在今天陪太子玩耍的那些女人队列里面。”
太子好女色,且喜新厌旧至极,这在京城的官圈,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于,很多百姓都知道,当然,现在泗水周边几个州郡的官员还有百姓也得知了,那些个女人,就是地方的官员和乡绅搜罗来的,单就王承辉住进这里不到十天的时间,差不多就换了两批,真的是比换衣服的速度还要快。
王承辉话落,思忖着继续道:“夜里出现,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不是有鬼是什么?我观察了下,五天的时间,有大半都是她侍寝。”
王承辉是太子外家的表弟,自然是向着太子的,那些人就是帮太子做什么鸡鸣狗盗的事,也不会特别去瞒着他,因为在他们看来,就算他知道,也只会帮衬着太子遮掩。
苏梁浅看着王承辉,漂亮的眼眸,波光流转,她手指修长,指尖的指甲,修剪的十分整齐,给人一种干净的感觉,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嘴唇也是抿着的。
这会不会就是上辈子大着肚子进京,成为压断太子最后一根稻草,让他没有翻身之地的那个女子?
上辈子,苏克明并没有跟着太子到这个地方,也因此,进献那个女人的,肯定不会是他,这回,很有可能是夜傅铭借着苏克明的手送了的。
不过,苏梁浅还真不确定,那个女子是夜傅铭的手笔,还是苏克明自己搜罗来的,毕竟,以苏克明的德行,眼见其他人用那种方式讨好太子,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如果不是的话,这也就意味着,夜傅铭还有后招,就算是的话,夜傅铭可能也不仅于此。
毕竟太子这次来,是有随身的内侍的,侍寝后的女子,肯定是要服避子汤的,不过就太子那蠢货,夜傅铭想要在这中间动点手脚,并不是什么难事。
以夜傅铭的狡猾,苏梁浅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做两手准备,绝不能放松懈怠。
王承辉看出来她在思考,却想不出她在思考什么。
苏梁浅不说话,他也不催促,就那样看着她。
阳光洒落,照在她身上,沐浴在这样光线下的苏梁浅,仿佛自带光芒,有种和她这个年龄不相符的沉静内敛的气质。
好半晌,苏梁浅才缓缓抬起头来,挑眉将视线落在了王承辉身上。
许是因为阳光温暖,她看人的视线,也带了温度,不像以往那般冰冷,看的王承辉一阵恍惚。
“王承辉,我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你这是拿刀子戳我的心呢?这万一真把我伤透了心,凭我现在,太子可没好果子吃,王家舍得吗?”就太子这种人,王家自然没什么舍不得的,不过一旦舍弃就意味着,王家错失成为一国之君外家的机会。
那可是泼天的富贵,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这样的魄力。
说是拿刀戳心窝子,但苏梁浅的脸上,却看不出半分伤心。
王承辉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轻笑了声反问道:“你什么身份?”
苏梁浅看着似笑非笑,意味不明的王承辉,坦然回道:“现在皇上还有其他百姓百官的眼里,你大概需要叫我一声表嫂。”
王承辉的嘴角抽了抽,笑着继续道:“被伤透了心?”
苏梁浅点头嗯了声,“我现在也是有脸面的人物,太子这样不将我放在眼里,落我的脸,岂不伤我自尊?我自然是要翻脸的。”
苏梁浅盯着王承辉,口气还挺正经。
王承辉被她一本正经的虚伪样逗笑。
还需要她翻脸?就苏梁浅现在在民间的威望,要太子最近在这里的所言所行所作所为传出去,百姓和朝臣一人一口唾沫,能将他彻底淹死。
“在皇上还有其他百姓百官眼里,我大概是需要叫你一声表嫂,不过你是那种别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的人吗?我叫你一声表嫂,你愿意应吗?苏梁浅,明人不说暗话,到这份上,我们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在这里拐弯抹角的打哑谜,你根本就没打算嫁给太子,你不会嫁给他,也不在意他做什么,也就我那表兄和姑母,自以为身份尊贵,别人都上赶子。”
王承辉不但在提起太子的时候口气冰冷,说起皇后,也是如此,完全没有侄子对姑姑的亲近。
“太子是什么人,我祖母还有我父亲,都看的很清楚,他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不但好色,自以为是,胆小怕事,没半点担当,而且还蠢。”
王承辉口中,夜向禹根本就是一无是处。
本来王家就准备舍弃他了,经历过最近这段时间在平安镇发生的事,王承辉更加坚定了想法。
“就说你今日让他帮忙的那件事,他第一反应就是害怕承担责任拒绝。他也不想想,那是远慧大师的预言,皇上也是知道的,要没有地动最好,百姓若是因不知内情骂他,皇上定会弥补,若是有地动,百姓定会感恩,他可因此扬名,这对他来说,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他竟然拒绝了,可见他不但蠢,就连最基本的辨别是非好坏的能力都没有,这样的人,若是登上皇位,绝对是奸臣当道。”
“我们王家虽然想攀附权势,但也是有底线的,不会让北齐的江山交到这样的人手里毁了,偏我姑姑被权势熏了眼,认不清事实,非拽着我们,她要像你一样有本事有手段也就算了,可她也是个短见愚蠢的,还不听话,我们就是把王家折进去帮他们,最后也只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苏梁浅烟波轻晃,“所以你故意将自己佯装成玩世不恭的纨绔。”
苏梁浅用的是肯定的口气,她在察觉到王承辉的伪装后,她就有这样的猜测,只是让她意外的是,王家竟然这般通透,能有这样壮士断腕的魄力和决心。
要知道,朝中大家为夺嫡站队,就是希望能险中秋富贵,一飞冲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王家出了皇后太子而羡慕呢。
“不过,就你们和太子的关系,就是没那个心思,别人也依旧会忌惮,若是换了个皇帝,说不定就会步我外祖家的后尘,甚至比沈家还惨。”
在外人眼里,王家就是和太子一体的,所以娄嫣然和太子的婚事不成后,这事几乎顺其自然的就落到了王承辉头上。
王承辉听的出来,苏梁浅是交心了,笑笑点了点头,“若太子倒下,四皇子成为太子,将来继承皇位,王家确实不会有好下场,不过支持太子是不可能支持,皇上心里对他也不甚中意,一忍再忍,不过是为了让他占着太子的位置,他最后是不可能登上皇位的。”
苏梁浅听他说的笃定,“这是王老夫人与你说的?”
王承辉没有直接承认,也没有否认,“我祖母向来会审时度势,王家能有今天,是她一手撑起来的,只要当今皇上在位,她做的决定,就不会错。不过,虽然皇上还是壮年,身体也康健,但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早做打算,有备无患,总好过出什么意外,被杀的措手不及。”
提起王老夫人,王承辉眼睛泛着光,满是崇敬,可见在他心中地位之高。
苏梁浅心里也满是敬意,王老夫人眼睛确实毒辣,若非重生,她提前知道许多事,根本就揣摩不透皇帝的心思。
这真的是个很有魄力和远见的女子,如果皇后随她,哪怕是一半,王家都不会就这样舍弃她。
不是,如果皇后能随到王老夫人,就不会将太子教成这德性。
“她打算选谁?”
“一开始是七皇子,不过现在我觉得,十二皇子,比他更加合适。”
苏梁浅没料到,王家竟然考虑过夜傅铭。
“怎么改变主意了?”
王承辉身子后仰着,一只手搭在椅背,大喇喇的倚靠在上面,“你不喜欢他啊,你不喜欢,肯定是有缘由的,而且你这么厉害本事,我们和你作对,不是自寻死路吗?我想谋的是活路,而且是充斥着荣华富贵的活路。”
王承辉说的理所当然,但让人觉得分外真诚。
在不想和苏梁浅作对的这件事情上,他是认真的。
“就算不是七皇子,朝中其他皇子多的很,十二他一直都呆在冷宫,并不在皇上身边长大,皇上对他,不像对太子他们,并没有深厚的夫妻情分,而且他在朝中,更无半点根基。”
“父子情分?”
王承辉讥笑,凑近苏梁浅道:“那东西,皇家有吗?或许别的朝代有,不过我是没察觉。”
苏梁浅勾着唇,好吧,她也没察觉,不是她和王承辉迟钝,是确实没有。
“他的外家是曾经辉煌的荆国公府,骆驼再怎么瘦,也比马儿大,而且我听说你的表哥在战场立了大功,若是凯旋归来,皇上就是看在你的面上,肯定也会封赏的,而且,我要的就是这种没有根基,若是已经有别的世家站在他身后替他筹谋,我们王家倾尽全力,只能跟在队伍后头,那有什么意思?你说是吧?”
苏梁浅抿唇颔首,笑容深了几分,“小世子真是实诚人。”
王承辉咧着嘴笑,“所以你现在也应该对我交心了吧?”
说起交心二字,王承辉故意暧昧的挑了挑眉。
“太子那样的人,如何能配得上我?我这里还有件事想请小世子帮忙,盯紧太子和七皇子,尤其是太子宠幸过的女人,一个也不要放过。”
能得王家这样的盟友,苏梁浅自是心情愉悦,出门的时候,步子都是轻盈的,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好心情。
苏梁浅和王承辉分开后,又去找苏克明。
苏克明一早就得知了苏梁浅前来的消息,因为她将胡伟关在了封锁区,他这几日都没什么进项,自是气恼的很,他是想找苏梁浅兴师问罪的,但想到苏梁浅手里的那把剑,那燃着的火焰,就好像是被泼了盆冷水,瞬间就怂了。
而且,太子那里什么情况他清楚的很,他担心自己去找的话,非但不能逞父亲的威风,还有可能沦为出气筒,到时候再没了脸,被人知道他和苏梁浅真实的父母关系,就连那不多的进项,也被自己搞没了,这就得不偿失了,而且苏梁浅到的时候,他正和那些乡绅说话呢,刚好摆父亲的架子不去。
左右一权衡,苏克明决定还是老实呆着,没想到苏梁浅却找上了门来。
苏克明以为苏梁浅来找自己,是为太子的事算账,胆都是怂的,迟疑着才一起将人一起请进来。
苏梁浅从太子那离开没多久,苏克明就将屋子里的乡绅打发走了,苏梁浅到的时候,屋子里除了他就只有几个伺候的。
苏克明将苏梁浅迎进来后,很快就让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全部离开,只留了自己和苏梁浅,一起的还有秋灵和萧凭望。
时辰已经不早了,苏梁浅并不想在苏克明这里多逗留,耽误回去的时辰,用命令式的口吻开门见山道:“太子从京城带来的粮食衣物,由你负责的那部分,全部交出来。”
苏克明保管那些东西已经大半个月了,私心里已经生出了将他们占为己有的念头,当即板着脸质问苏梁浅道:“你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苏梁浅见苏克明一副肉痛的样,就好像那不是朝廷的东西,而是他的,不怒反笑,毫不留情的戳穿道:“父亲说呢?那些东西是朝廷用来赈灾的,不是拿来充盈你的小金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