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彻底把她栓牢放在身边,他才能安心。
终于结束了凌空的感觉,钟艾的身子迅疾地向下坠去,幸而须臾间,柔软的床铺便承受住了两人的重量。
卧室里的灯没开,只有客厅浅淡的灯光打在玻璃隔断上,投射进来一片朦朦胧胧的光晕。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床榻,熟悉的男人,可这一刻,却又令钟艾感觉如此陌生。那种既紧张又羞涩的感觉,再加上那么一丝隐隐的好奇和期待……种种情绪融合在一起,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她顿时心如鼓擂。
在这般暧`昧光线的衬托下,季凡泽的眼睛好像一个黑色的漩涡,目光深处有令人恐慌的潮汐在暗涌,几乎要把她那唯一的一丝理智给吞没。此刻,彼此眼里都有一个小小的倒影——志在必得的他;羞赧慌乱的她。
钟艾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将她的脸红和心跳全掩饰在这浓浓的雨夜里,将她的心和身都一并交付于他,用所有绷紧的敏`感的神经去感触他每一个细微而温存的动作……一刹那的锐痛,就这么狠狠扯断了她的魂,仿佛有一枚强势的铆钉陡然凿进了身体,疼得她只能紧紧地咬住嘴唇才没有痛呼出声,疼得她没办法告诉季凡泽,她其实很介意他刚才在车里说过的那句话——
她不是胆小鬼。
至少此时不是。
常言道,每个女人这辈子总会为了一个男人而经历奋不顾身的一次,只是钟艾不曾想到,这个男人会是季凡泽。在全身都因痛而蜷缩起来的两秒钟里,她快要出现幻觉,而当她微睁开眼眸时,她的眼睛里——只有他。
幽淡的灯光下,季凡泽的轮廓是如此清晰而靠近,她的感觉是如此敏`感而强烈。这一刻,钟艾惊讶地发现,爱情果然是人类感情中最微妙的一种,没有之一。当它没有发生的时候,一切都可以用理智来解决,可当大脑皮层一旦意识到这种感情的存在,它就会像决堤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在这个世界上最近的距离里,在这个心和身同时被他拥抱的时刻里,钟艾试图回忆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季凡泽的?人的脑容量是有限的,可她清晰地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也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像是老天爷提笔一划,便把这个男人的点点滴滴全刻在她的脑子里。然而,她却怎么也寻找不到这爱意萌动的起始点。也许,是他第一次说喜欢她时;又或者是他第一次亲吻她时;甚至是更早……
诚然,这条没有线头的感情线深埋于心,也会一直绵延下去。不管接下来的一路上,她和季凡泽还会遇到什么妖魔鬼怪,至少她已完全向他敞开,带着初次的勇敢和绝然,还有那不可言喻的一瞬痛楚与长久愉悦。
钟艾眼底有泪,像涨涨落落的潮`水,轻轻地溢出来一些。彼此的眸光相映,季凡泽墨色的眼睛里漫起疼惜,他低头轻吻去她的泪,带着前所未有的眷恋与温柔。她瞳仁里那丝甜蜜又羞涩的光随之微微一晃,好似雨滴落入碧波,波光粼粼的湖面随即荡漾起一圈圈涟漪,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沉`溺其中,一窥那动人心弦的湖底风光。
钟艾的每颗细胞、每根神经都不是自己的了,震颤颠簸中她觉得自己被季凡泽牢牢地包`裹住,一起沉入了那片隐`秘而美丽湖底。碧波深处,分明倒映着皎洁的白月光,她依附着他,彼此跳跃着颤`栗着喘息着融合着去追逐那点点光源,追逐那极`致的、用语言无法倾诉的爱……
雨水敲打玻璃窗的欢快声音渐渐大了,甚至是猛烈了。
钟艾感觉到自己就像大雨滂沱中的一棵小树苗,稚`嫩的枝叶剧烈地摇摆着,被狂风暴雨吹得扑簌作响,每一个颤音都是震耳欲聋,直触心底,却又深藏着久旱逢甘露的酣畅淋漓和奇妙感觉。而季凡泽,就是这场雨,来势汹汹,带着某种执拗而爆发的势头,一遍又一遍地翻涌肆虐,不给她分秒退避的自由。
小树苗很快便承受不住这样的天气,可雨势竟是一直不减,反而越下越猛,转眼便引发洪水滔天,似海浪一般卷携着湍急的暗流和漩涡,一下子便将整株小树湮没……就在小树苗被连根拔起、不受控地被抛上天际的那个刹那,暴风雨戛然而止。金星合月跃然夜空,仿佛一颗金色的珍珠散发出璀璨光芒,瞬时笼罩住雨露滋润下的小树苗,每一片树叶都被衬得娇艳欲滴。
钟艾在瘫软下来的前一秒猛地狠狠一颤,无声地抱紧他,她只觉心脏的部位仿佛被人重重地撩`拨了一下——那是季凡泽的手,在采撷她的心。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倏尔雨丝又再度复落。
一整夜,钟艾数不清断断续续地下过几场雨,有时是绵绵细雨,有时又是疾风骤雨……她只依稀记得最后一场雨停下来时,天空已泛起鱼肚白。她全身酸软,仿佛被人掏空了一样,连呼吸都变得难以为继,很快便依偎在一个温暖的臂弯里沉沉地睡过去了。
睡意朦胧中,她的耳朵轻轻动了动,似乎听到了某道喑哑的、低沉的声音缓缓地擦过她的耳膜:“钟艾,我爱你。”
☆、蜜方四十三
小小的卧室里窗帘虚掩,略微刺眼的晨曦从两片窗帘的缝隙里照耀进来,投射在玻璃隔断上,在房间里折射出一条随着气流浮动的光带,浅淡而稀疏。
钟艾刚刚醒了,但是尚未睁开沉甸甸的眼皮。
这个瞬间,她心里涌出很多奇妙的感觉。
医学统计,一个女人一生做`爱的次数大约在三千至五千次之间。这是什么概念呢?以前这组数字对钟艾来说十分抽象,但从昨晚开始,一切都变得具象了。
比如在大脑从睡眠中转醒,而身体还没来及动弹的那个短短的时间差里,她脑中无意识地掠过那个男人因兴`奋而紧绷的肌肉线条、因用力而沁出薄汗的细致肌理,以及因动情而轻颤的修长指尖一寸一寸地流连在她的肌`肤上……那激情缠绵的交叠融合如潮水般退去之后,最终化为一个个具体的画面侵占了钟艾的头脑,并且作为某些特殊的符号存封在她的记忆里,被锁进那个标识着“季凡泽”或者“男朋友”的记忆夹里。
这个记忆夹里原本已有很多素材,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包括生气时阴郁的面孔和愉快时微扬的唇角,但毫无疑问,新加进去的内容是最动人,也是最深刻和最珍贵的。
因为这是钟艾的第一次啊。
她虽然没什么处女情`结,但作为开启一生那五千次愉悦体验的第一把钥匙,或多或少是会令人觉得特殊的。哦不,昨晚不止是五千分之一呢,好像是五千分之n吧!
想到这些有的没的,钟艾的脸蛋无端发热。睁开睡眼的一刹那,她甚至心慌慌地脑补出此时的枕边风光——他是不是已经醒了?是不是正微眯着一双慵懒的眼睛静静地凝着她?他那双狭长的眼眸里是否倒映着温煦的晨曦,又是否蕴藏着一丝温柔动人的光?
可就在钟艾红着脸、把手从被窝里掏出来伸向枕侧的那一刻——
她的心忽地凉了半截。
她惊讶地瞪大眼,就发现枕边空荡荡的。房间里开着冷气,明明是舒适的睡眠温度,可她摸了个空的地方竟然凉凉的,床褥上不带半点温度,只有枕头中间微微凹陷下去,留下有人躺过的痕迹。
显然,那个男人离开有一会儿了。
钟艾傻眼了,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好吗!难道季凡泽不该给她一个morning kiss或者一个爱的大抱抱再离开吗?果然,现实就是现实啊,外表再绅士再优雅都没有用,男人永远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当他们快活完提上裤子、拍拍屁股走人的那个瞬间,一切的甜蜜和浪漫随之抛到脑后。
有点不敢相信季凡泽居然是这种吃完便走的男人,钟艾迅速套上件睡袍,想到客厅去找找。殊不知,刚下床迈出一步,她的双腿便打了个晃儿,强忍着某处被厮磨致伤的痛感,她才慢吞吞地挪进客厅。拧着眉毛环视一圈,她的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荡然无存了。
原本被季凡泽扔在地上的衬衫不见了,茶几上的袖扣也不见了,眼前的一切都跟昨晚进门时一模一样,仿佛这个男人根本不曾存在过。如果不是身体上依然留有他攻城略地时刻下的痕迹和气息,钟艾简直怀疑昨晚的翻云覆雨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梦罢了。
那首诗怎么念的来着: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呵,季凡泽这厮还真是潇洒啊。
钟艾的小脸皱成苦瓜,不太高兴地一瘸一拐的走进洗手间。区区几步路,她把脑中那些关于季凡泽的画面统统关进小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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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早晨,季凡泽很忙。
他起床时,枕边的女人酣梦正甜。
她的脖颈安稳地枕在他的手臂上,光`滑的身子依偎着他,像是一只乖巧可爱的小猫,要钻进他的身体里一般。季凡泽微微一低头,便看到浅浅的晨曦打在钟艾那张巴掌大的脸蛋上,她纤长浓密的睫毛沾染着淡金色的光晕,在眼睑下方投下两道月牙形的光斑。再往下,是平滑优雅的锁骨,仿佛两片展翅欲飞的蝴蝶翅膀,以及被子边缘里若隐若现的半露酥`胸,白皙得近乎透明……
不知是因为素了太久,季凡泽终于等来了昨晚那顿丰盛的大餐,还是因为当时的灯光太昏暗,他来不及、也顾不上仔细欣赏一番这女人的美好身材,以至于此刻他落在钟艾身上的眼神大胆肆意,又带着无尽的眷恋与宠溺。
就这么安静地瞅了她一会儿,季凡泽蹑手蹑脚地抽出胳膊,在钟艾额头印上清浅一吻。利落地翻身下床,他却在掀开被子的那个须臾,顿了一下。
他不自觉地朝床单上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