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又笑了一下,这次她不再等离渊开口,继续说:“因为你二人有果业,大人是神明,但神明也看不清自身果业,阻碍不了命理,大人是看不清她前世今生,才来孟婆这里的吧?”
的确如此,离渊乃是冥王,掌凡人生死,判因果业障,知凡尘众生前世今生,但他却看不清书丹的过去与未来,阴卷上没有她的名字。
“你唤何名?”
“书丹,书尽万卷,丹心碧血,书丹。”
离渊已经问过她的名字,由她亲口吐出姓名,但阴卷仍无反应,而且他连她手上的伤口也不能治愈,反常有妖。
冥府有药师鬼女孟婆,孟婆存在历来已久,甚至在离渊成为冥王之前她就已经存在很久很久。
孟婆是十分特殊的存在,上届冥王就是死于她之手,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强,没有人知道她怎么变成了鬼。
有人说她曾经是一位神。
也不知道为何来了地府,她兢兢业业安于本职,日复一日熬汤,遣傀儡驻桥为鬼魂送汤,汤可洗净前尘,她无事不出门,无事不发声。
孟婆有灵,悉人心洞人情,知人因果与七情六欲,她的眼睛比阴卷透彻得多。
“你知道?”离渊问。
孟婆摇头讽笑:“阴卷上没有,我又怎么知道?我同样看不清她前世今生,但我看见了,她吃了我的汤。”
“万年前曾有妖入冥府偷汤,时隔万年,没想到被她吃了,活人吃了我的汤,如今还不曾魂魄分离,实乃奇事。”
“此人是福是祸不可预知,大人,祭品不可乱吞,您与她早有牵扯,恐怕是孽……”她语调微轻,有种轻叹的意味,“罢了,我这药您拿去,可白骨生肉,亦可保活人在阴间魂魄稳固三年。”
“今日就当我没见过此活人,劝您好生藏好,望您自求多福。”
……
“我是不是给你带来了麻烦?”书丹窝在离渊的臂膀里,试图将自己藏好。
书丹感觉这位冥王没什么威信,怎么连孟婆也敢给他摆脸色?文献中志怪故事里的冥王可是能御万千妖鬼,镇得鬼怪瑟瑟发抖跪地膜拜,但这位冥王还得求人?
显然当官当得不好。
仕途不顺啊。
书丹有点儿同情这位冷冰冰的长得好看的冥王,他日子也许不太好过,手下全是些调皮不听话的,还得带着她这个拖油瓶。
听孟婆的语气,她好像不太应该出现在这里,会给这位冥王带来麻烦。
也是,她是个活人。
“要不你送我回去吧?”反正这位冥王看起来不会吃人的样子,虽说她是祭品,但不能吃难道搬回去供着?
“反正你没有吃人的牙齿。”书丹仔细观察过了,的确不是尖利的牙齿,是和平常人类没什么不同,还整整齐齐,洁白无瑕,怪好看的。
“闭嘴。”冷冰冰的冥王淡淡说了两个字,似乎在嫌这没什么力气、弱得需要他抱的小祭品话太多了。
“话多。”他补充道。
书丹莫名被气到了,心说你居然敢怼我!?让我闭嘴?
但没有丝毫记忆、存在一种奇怪状态的书丹完全理解不了这气从何来,怎么就不能怼你了?你是谁啊?她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还有些矫情,冷冰冰的冥王大人也许刚刚受了孟婆的气,又听见她说话,所以心情不好,可以理解。
可以理解。
但是为什么。
她真的。
好气嗷。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的书丹依旧在生气,她闷闷的别过头来并且要求冥王将她放下,表示可以自己走。
冥王并没有立刻将她放下,大约走了一刻钟他才将人放下。
当书丹双脚站在地上的时候已经到了冥王府里面。
宽敞的冥王府正厅大到有些离奇,华贵花哨的装饰与冥王大人本身的性格大相庭径。
书丹踩在由极品玉脂铺成地板上,朱红的龙凤绣鞋与长长的铺开的大红嫁衣在雪白玉脂上呈现出妖丽的色泽,乌黑的长发如绸缎般柔软,她的面容美丽得如惑人的妖魔,她立在那里,如白雪里绽放的姝丽的妖花。
她转身一看,离渊已经消失不见,只放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偌大的正厅。
那出府的门明明是开着的,也不知道施展了什么法术,暖呼呼的像是被什么力量隔着,无法穿过。
那是结界。
这大概是书丹来到地府唯一感受到的温暖,没想到居然是扇空气门。
她双手放在门口暖了暖,后边传来了轻微的动静,那位将她晾在这里的冥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
他安静的看着她。
“刚刚造好了一间凡人房间,活人可住。”
“不。”书丹拒绝得很果断,她这会儿依旧生气,她挑着眼睛瞧了他一眼,有些气哼哼,“我得回阳间去,这地方肯定没什么好吃的,说不定我待会就会饿死。”
“我还是划着搭着我来的小棺木原路返回吧!”
“说不定还能拿着渔网在忘川底下捞着你的心呢。”
“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