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容意轻咳一声,心虚地移开视线,心道,这具身体的不知道第几任穿越者很可能和他一样,满嘴跑火车。
“你真是、真是……不可理喻!”扶西贫瘠的词汇量无法表达出内心的愤怒,干脆飞到锁链一头,用爪子抓着铁锁拼命摇晃。
燕容意挂在嘴角的笑意瞬间僵硬。
“扶西!”忘水惊呼出声,祭出飞剑,腾空而起,将愤怒的鸟抱在怀里,“缚龙锁锁住了燕师兄的琵琶骨,你这样闹,他会痛的!”
“痛才好!”扶西在忘水怀里挣扎,迸溅的火星却没有伤到他分毫,爪下的力气也收了回来,“他不吃苦头,能长记性吗?”
“燕师兄只是……只是有些特殊罢了。”
“有些特殊?”扶西冷笑。身为一只鸟不像鸟,雀不像雀的生物,它竟然也会冷笑:“能和那些家伙串通一气,他不是‘有些特殊’而已吧?”
话音刚落,见忘水因为自己的话,身形摇晃,差点从飞剑上跌下来,登时恨铁不成钢地瞪向燕容意。
被锁在缚龙锁上的燕容意有些牙疼。
他没听明白忘水和扶西在说什么,却也知道他们在为自己争吵,就算是个冒牌货,也不得不出声道:“好疼啊。”
刚刚没有光,燕容意并不知道自己伤在了何处,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现下借着扶西尾巴上的光一看,登时吓得头皮发麻:除了拴住四肢的铁链,还有两条手腕粗的铁链穿过了他的琵琶骨,生锈的锁环深深地凹陷在皮肉里。
约莫是被囚禁的时间太长,肉与铁链难舍难分,脓水把衣袍染成了干涸的血色。
“啊,燕师兄,我这就救你出来!”忘水回过神,强打起精神,踏剑飞至洞穴顶端,也不知道如何运作了半晌,六条铁链突然同时开始震动。
而被困于缚龙锁中的燕容意惨叫出声,耳畔响起震耳欲聋的嗡鸣,又于某一刻归于骇人的沉寂。
他听见铁链在血肉中游走,宛若开刃的尖刀,刺破血管,割断皮肉,带着腥甜的血液,破衣而出,最后蛇似地游进洞穴,消失在黑暗里。
“燕师兄!”忘水踩剑俯冲而下,慌忙扶住燕容意的胳膊,生怕他跌倒。
那只叫扶西的鸟也叼住了他的衣角。
燕容意背后冷汗涔涔,脸上血色褪尽,还有心情近距离观察忘水的长相:“真是个小美人——”
话说一半,沾血的衣摆就被扶西用尾巴点燃了:“燕容意,你他妈不要脸!”
燕容意此刻浑身无力,连抬指头的劲儿都没有,黑着脸瞧自己衣角上的火星:“你……”
“我什么我?”扶西抬起翅膀,两三下将他衣袍上的火星扑灭,“你活该!谁叫你以前总欺负我?风水轮流转,知道怕了吧?”
“扶西。”扶着燕容意的忘水轻声叹息,“燕师兄被关在思过崖十年,修为尽失,你不要与他生气。”
燕容意闻言,顺势靠在忘水肩头,虚弱无力地附和:“是啊,我快不行了……忘水刚刚说了吧?师尊要见我,如果我没见到他就被你烧死,你猜师尊会不会生气?”
扶西快气死了:“燕容意,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每次都拿师尊当挡箭牌,你……你到底给师尊灌了什么迷魂汤?你都做了这么多错事,师尊还是不肯将你赶出浮山派……简直荒唐!”
炸毛的小鸟在他们身边飞来飞去,燕容意心不在焉地听着扶西抱怨,余光打量着洞穴的墙壁,发现上面刻满了繁杂的阵法。
忘水说这里是思过崖,那么这些阵法一定不是好东西。
燕容意忍不住抬起胳膊,苍白的指尖尚未触及墙壁,就被忘水按住了。
“燕师兄,碰不得。”忘水的嗓音里夹杂着痛苦的战栗,“你……你会受伤的。”
燕容意怔住,目光落在自己被按住的手上——那里多了一朵纹路精致的血色莲花。
他数了数,九片花瓣,片片泣血,弥漫着不祥之兆。
“因为这个?”燕容意抬起胳膊。
忘水撇开视线,竟是有些哽咽:“嗯。”
他见不得美人落泪,满心怜惜,腆着脸凑过去打趣:“哎呦,这莲花是文在我手上,又不是文在你手上,你难过什么?”
忘水听了这话,垂下眼帘,闷闷地扶着燕容意往前走。
空荡荡的洞穴仿佛没有尽头,忘水的嗓音染上了一层寂寥:“燕师兄莫再同我开玩笑了。等会儿见到师尊,你先认错,认完错就求他老人家救你的性命……等一切事罢,你若不想再见到那个人,我就陪你出去游历!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去哪儿。天大地大,燕师兄何必执念不可求之人呢?”
一通长篇大论砸下来,燕容意眼冒金星,满嘴答应:“好好好。”
实际上,他连忘水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引导者给的《攻略》写得太笼统,除了浮山派和承影尊者,唯有主角珞瑜有姓名。
至于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忘水和扶西……寥寥数百字,哪里有提及?
或许把《攻略》往后翻几页,另有乾坤,但燕容意瞧了眼近在咫尺的忘水,没好意思抬起右手直接看。
他换了个姿势,将重心从左脚移到右脚,没话找话:“你们不觉得我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燕容意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忘水和扶西齐刷刷僵住,继而一左一右夹持着他,警惕得仿佛他下一秒就要逃跑。
燕容易眉心一跳:“怎么了?”
扶西抖着翅膀,冷嘲热讽:“你还好意思问?”
燕容意:“……?”
“是狗改不了吃那啥玩意,你果然是个混蛋!”他的沉默激怒了扶西,小鸟在半空中扑腾,滚烫的羽毛四处乱飘,“你不要脸!”
燕容意:“???”
燕容意觉得自己拙劣的演技支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干脆放弃治疗:“其实,我失忆了,以前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全忘了。”
扶西:“啧。”
燕容意:“真的。”
扶西:“你以为我会信吗?”
燕容意:“?”
扶西尖叫:“这是你第九次和我说自己失忆了,白痴!”
燕容意:“???”
妈呀,失策。
原来所有穿越来的兄弟都不想演戏。
但是燕容意还是想据理力争一下:“真的,没骗你。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信,你可以问我别的事,我绝对一问三不知。”
扶西闻言,黄色的豆豆眼眯起,小脑袋凑到他面前:“哦。”
燕容意:“???”
扶西:“前八次你也是这么骗我的。”
燕容意无语凝噎:“……”
“被我识破了吧?”扶西把脑袋塞进羽毛,洋洋得意。
……不是,前面几个穿越者到底有什么毛病???
燕容意没敢把腹诽宣之于口,他沉痛地伸出手指,对天发誓:“我真的失忆了,我都不记得你俩的名字。”
扶西冷冰冰地说:“好啊,那我考考你,你要是答不上来,我就信你,如何?”
燕容意激动道:“来来来。”
扶西:“你见我第一面的时候,叫我什么?”
燕容意哪里知道前几个穿越者给扶西取了什么外号,他盯着炸毛的小鸟,随口胡诌:“锦毛鸡?”
微风拂过,几片漂亮的羽毛徐徐飘落。
扶西尾巴上的火光陡然炸开,继而洞穴里传来愤怒的咆哮:“锦毛鸡你大爷!!!燕容意,你还敢说自己失忆?我再信你的话,我就是头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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