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朝后,元珣将尚书令司空曙留下,商量完政务之后,两人摆起棋局来。
尚书令司空曙是元珣微末之时的知己好友,两人幼时同窗,长大又同朝为官,后来元珣密谋造反,司空曙得知后,二话不说,全力支持好友。他足智多谋,心思缜密,乃是难得的相才。
有司空曙的辅佐,元珣的势力迅速扩大,最后顺利登基,他当即就封司空曙尚书令之职,又赐以一等诚嘉毅勇公的爵位,世袭罔替。
朝堂上两人是君臣,朝堂之下两人便是好友。
且说豫州灾情有所缓解,朝堂上下都松口气。
此刻见元珣心情不错,司空曙落下黑子一枚,视线瞥过元珣玉带上挂着的小香包,朗声笑道,“臣与陛下相识多年,倒是第一次见到陛下身上佩戴香囊这种东西。”
“你倒是眼尖。”元珣淡淡道,“驱蚊虫的,随便戴着。”
“噢?看这上面绣的兰草花纹,应当不是尚药局或是尚服局做的……”司空曙英俊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打趣的笑意,调侃道,“陛下这是有中意的妃嫔了?”
元珣也没否认,只淡然落下一枚白玉棋子,故作不悦道,“探听朕的宫闱之事,子言,朕看你是皮痒痒了。”子言是司空曙的表字。
司空曙哈哈一笑,忙拱了拱手,“是是是,是臣逾矩了,还请陛下恕罪,千万别打臣的板子,臣细皮嫩肉的,可受不了那个罪。”
元珣哼笑一声,“好好下棋,这局你若是输了,朕便拿一个月的俸禄去一品斋大吃一顿。”
司空曙叹息道,“臣还得存钱娶媳妇呢。”
“总是听你念叨着娶媳妇,娶了这些年也没个动静。每次朕要给你赐婚,你非说要娶个两心相悦的;朕让你多去各府的宴会走动走动,你倒好,天天窝在府里捯饬你那些古玩龟甲……啧,两心相悦,照你这样,再等一百年都不见得寻到。”
“诶,陛下你这话就扎心了。感情这回事急不来的,缘分到了,自然就来了嘛。”司空曙刚想说“你虽有满宫妃嫔,不也天天被朝臣催着生娃,咱俩半斤八两”,这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太监总管常喜快步走来。
他站定脚步,弯腰恭顺道,“陛下,长公主殿下来了。”
“阿姐来了。”元珣捏着枚白玉棋子摩挲着,对常喜道,“快请进来。”
对面的司空曙一怔,神色微动,看着棋盘的眼神有几分虚浮,轻声道,“陛下,这……长公主来了,要不臣先告退?”
元珣抬眼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这局棋还没下完呢,就想跑?你现在跑了,一品斋的饭还是得请。”
“……”司空曙怔了怔,只好继续下棋。
“原来你们在这下棋呢。”长公主缓步走进来,她今日穿着一身淡青色银线团福如意锦缎长袍,发髻高耸,两边各插一把半月型镶珊瑚玳瑁蜜蜡梳蓖,一支缠丝变形赤金镶珠凤簪随着她的步履轻轻摇曳着,大气又不失华贵。
司空曙见到元瑾瑜,忙起身行礼,“微臣拜见长公主殿下,殿下金安万福。”
“子言不必多礼。”长公主抬了抬手,微微笑道,“你们下你们的,我正好在旁边看看。”
常喜赶紧搬了张紫檀透雕卷草纹圈椅上前,长公主施施然坐下,端起茶杯抿了口,又探着身子扫了一眼黑白棋子纵横交错的局面,轻笑道,“陛下,看来这一局你要输了。”
“那可不一定。”元珣撩起眼皮看向对面有些魂不守舍的司空曙,薄唇勾起浅浅的弧度,“子言,到你下了。”
“瞧他狂的!子言你可要好好下,可别输给他了。”长公主调笑道。
“是,是……”司空曙垂眸应道,沉思片刻,落下一枚黑子。
长公主一脸悠闲的喝茶观战,眼见着两人来回下了好几招,原本局势大好的黑棋渐渐落了下风,不由得皱起眉。
她本想开口点拨,又想起观棋不语真君子,只好抿了抿唇憋着。
等元珣最后一招白棋落下后,一局棋也成了定局。
“子言,你输了。”元珣低沉的语调带着几分笑意。
“微臣棋艺不精,让陛下和殿下见笑了。”司空曙惭愧的拱了拱手,眼角余光瞥见长公主往自己这边瞧,手指不觉收紧了些。
“你可是咱们大梁棋艺最为精妙的大国手,若你都是棋艺不精,那我岂不是个臭棋篓子了。”长公主轻声道。
“殿下谬赞了,微臣惭愧。”司空曙讪讪笑了下,很有眼力见的起身,“想来殿下是有事要找陛下商谈,微臣先行告退。”
元珣见他这浑身不自在的样子,倒也没再留他,轻声道,“去吧,但你可别忘了一品斋的酒席。等朕什么时候有兴致了,就去你府中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