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狼盯住自己的猎物的眼神,凌菲曾在动物世界里面看过,冰冷中带着些许狂热,自信中又不失天生的警觉,被盯着的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面对凌菲的失礼,佟嘉年露出了一个玩味的浅笑,缓缓收回手,指着八仙方桌左边的太师椅:“凌小姐请坐。看茶。”
后一句,是朝着一旁站着的穿青色旗袍的服务员说的。
座椅摆放,右主左宾,凌菲身为主客,本应该坐在上首。或许是出于对佟嘉年的戒备,也或许是顾及陈依依的不知所措,凌菲转身拉着好友在厅堂侧面的椅子坐下。
陈依依以为凌菲是因为不懂这些冷门的中式礼仪,悄悄地推了她一把,指着上首的位置:“你应该坐那里。”
凌菲拍了拍她的手背,无所谓地笑笑:“佟经理时候请我们来谈生意的,又不是闲着没事考察我们中式礼仪,当然是我们自己觉得舒服就好。再说了,大清早亡了,封建糟粕早该剔除了。”
凌菲这话,若是在别人面前说,倒也没什么。可问题是,刚刚雷鹏在给她们介绍“春芳歇”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提到过,他的东家——佟家,祖上是皇室贵族一事。凌菲当着佟嘉年和雷鹏这么说,便有些当面打脸的意思了。
凌菲不顾佟嘉年的示意,不坐上首客座,非得坐侧边的晚辈座席的时候,雷鹏心底就是一沉。她这话一出口,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偷摸摸瞥一眼少东家的脸色,还好,没看出来不高兴。
恰好这时候,服务员端来了热茶,雷鹏连忙解释道:“这是武夷山的大红袍,今年从母树上摘下来的新茶,二位尝尝看。”
趁着凌菲和陈依依品茶的时候,他又说道:“真正的武夷山大红袍母树,只有6株,生长在九龙窠的陡峭绝壁上。因为是千年古树,稀世之珍,素来有“茶中状元”的美誉,自元朝到清代皆是皇室贡品。因为母树极其稀少,采摘也极为严格,真正的‘大红袍母树茶’年产量不足一公斤。历年的拍卖会上,20克大红袍曾拍出20.8万人民币的天价。”
刚刚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也没喝出什么不同,正准备将茶碗放回去的陈依依,听到他这番话,吓得手一抖,整碗热茶差点全都泼在了自己的身上。
幸好凌菲眼疾手快,从她手上接过了茶碗,轻轻搁在了两人座椅中间的茶几上。
凌菲无意间露出的这一手,着实震惊了佟嘉年和雷鹏。
偌大的一个包厢里,一瞬间鸦雀无声。
从陈依依手上接过茶碗的同时,凌菲就从好友震惊的神色中,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碗,朝雷鹏笑道:“这么好的茶给我们喝,那还真是浪费了。我平时不怎么喝茶,品不出好坏来。反倒更喜欢自己家里炒的茶。”
雷鹏都要吐血了。
这一杯茶,在他们店里买1万8一杯,到了她嘴里,竟然还不如农家粗茶。
“物以稀为贵。这种茶,与其说是喝茶,倒不如说是身份和金钱的象征。”佟嘉年慢悠悠地放下了刚刚端起来的茶碗,尝都没再尝一口,“就像被炒到天价的黑皮西瓜、夕张蜜瓜、美人姬,都不如凌小姐店里的一颗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