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拿去用吧。”稚嫩的声音很是干脆,刚刚还当那小银块是宝贝的杨兴宝完全没有半点舍不得。
看着送到眼前的银子,杨天河整个人更加尴尬了,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向人借银子,对方还是他媳妇,天知道他开这个口时下了多大的决心,如今他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杨天河黑红的脸和有些扭曲的表情取悦了司月,“你拿着吧,要不是为了我,也不用置办那些东西,这银子我自己出。”
因为身上没银子,杨天河的底气有些不足,可听着司月的话,心里却十分难受,她依旧是当他外人,想跟他撇清关系,“我一定会还的。”杨天河用力地说道,身为男人,养儿子媳妇是天经地义的。
见杨天河一脸的坚持,司月也不想跟他多费唇舌,“随便你,快点吧,不然等回来天都黑了。”说完,率先朝着王猛家而去。
“娘亲,等等我们呀,”看着还待在原地不动的杨天河,杨兴宝急了,他刚才可是听得很明白,一会是要去县城的,对于才五岁又从来没有出过杨家村的他来说,那可是令他十分高兴的事情。
“爹,快走,娘亲都走了。”杨兴宝扯着杨天河的衣服催促道。
借马车的时候,王猛很是爽快,甚至在听了今天的事情之后,让朱氏不要劝司月,司家妹子什么性子他是了解的,温柔善良得很,如若不是被逼得不行,她是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问题只能是出在杨家人身上。
再说,就杨家人做出的那些事情,若司家妹子还是之前那温柔性子,只会被欺负得更惨,他可不认为变得刚强的司家妹子有什么不好的,在他看来,若是司家妹子被欺负,大叔大婶在地下肯定都不能瞑目的。
不一会,一家三口就出现在县城大街上,在司月眼里除了古色古香就没有其他特色的地方在杨兴宝眼中完全就像是新奇的另一个世界,那瞪得圆溜溜的眼睛仿佛不够用一般,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糖葫芦,泥人,棉花糖等等,杨兴宝看得是眼花缭乱,原来这些只是听别人说过的东西是长这个样子的啊,吃着香喷喷的大肉包子,看着娘亲手里拿着没吃的糖葫芦,棉花糖,还有跟他长得很像的小泥人,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司月,你别再给小宝买东西了,如今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办正事要紧。”倒不是杨天河不心疼儿子,只是也用不着这般的有求必应吧,母子两人买东西倒买的开心热闹,可他跟在后面细细地算着银子,傻事没办这已经花出去一两多了,赶紧开口阻止。
司月看着天色,确实是不早了,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也还有好些东西没买,但她从来都不是任性的人,“走吧。”
不过,就算是如此,司月的心情还是格外的好,银子在这里实在是□□得很,能给她和小宝一人做两身一副的细棉布,一大包据说很贵很高档的点心,小宝的零食玩具,中间他们饿了还一人吃了一碗分量十足的鸡蛋面,十个大肉包子等等,才花去一两不到的银子,觉得特有成就感的同时,又对日后的生活充满了信心。
“先去药铺吧,你额头上的伤还是给大夫看看比较好,”心情好了,看着杨天河也就没有了那份迁怒之心,再说那额头上醒目的伤时刻都在提醒着这是为她而伤的,为了晚上能睡得心安理得,还是让大夫仔细看看比较好。
听了司月的话,杨天河心里还是有些开心的,不过,依旧开口说道:“不用,这点小伤,几天就好了。”
“可别,若是因此坏了脑子或者变成傻子,你可就真赖上我了,”司月讽刺地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爹,快走吧,不然娘要生气了,”小宝抱着杨天河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知道爹怕喝苦苦的药,你放心,我会把娘给我买的点心分一些给你的。”
听着儿子小声的嘀咕,杨天河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没有再多说,跟着司月的脚步,去了药铺,坐堂的老大夫先是把脉,之后又是察看伤口,又是翻眼皮看舌头的,最后摸着下巴不长的胡子面无表情地盯着杨天河。
“大夫,我没什么事情吧?”被看得紧张不已的杨天河开口问道,现在他可不能有事,否则留下司月和小宝要怎么办?
“虚,很虚。”老大夫慢悠悠地开口,“脸色太难看,眼底发青,嘴唇发白。”
本来司月听着老大夫开始的话有些怀疑,毕竟看着杨天河这强壮的身体还真不能和虚这个字联系在一起,不过,一听大夫的话,再仔细观察杨天河的脸,确实如大夫所说的那般。
“长期劳累,加上近期你睡眠不足,思虑过重,身体已经快承受不住,长此下去,定会影响寿数,”老大夫的语气一直很慢,看着杨天河脸色似乎更加难看后,才放软声音接着说道:“不过,也别太担心,先拿些疗伤药回去,药方我就不开了,”说着抬头看着司月,“多给他做些补身子的吃食比什么都惯用。”
司月点头,本以为大夫是在忽悠,可一听最后的一句话,心里倒是有些愧疚,这个时代可不是她之前那个社会,哪里有那么多的只看钱的无良庸医。
老大夫收回目光,对着杨天河严肃地说道:“你要记住,接下来的半年最好不要做重活,否则,你的身体就真的垮了,就是身子调养好了,也不能再想以前那样不顾身体的劳作,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认真对待。”
老大夫的话对于杨天河来说就等同于晴天霹雳,半年不干重活,那怎么行!眼看着就要收小麦了,不对,就是以后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干活,他这刚才准备和司月小宝一起开火的,难不成以后还要司月养着自己?养着小宝?
“我知道了。”司月扯出礼貌性的笑容,“能不能麻烦大夫将他的病情和治疗方法写下来。”
老大夫疑惑一下之后就明白过来,点头。
☆、第28章
出了药铺,杨兴宝安安静静地待在杨天河怀里,老大夫的话他能听懂的,一方面担忧爹的身体,另一方面却隐隐有些开心,这样的话是不是说爹在以后半年都不会像之前那样的早出晚归,可以天天陪着他,当然对于后面的一种想法,他是非常的愧疚的。
杨兴宝小脸上的忧愁是和杨天河是一模一样,司月嗤笑出声,“这才多大点事情,不就是半年不干重活,又不是要你命,还是不是男人啊,摆出这样的苦瓜脸给谁看啊!”
“司月,我们要不还是不分开开火吧?”杨天河闷闷地说道,虽然因为他的身体虚又不分开开火,这样的想法有些不地道,也对不住爹娘,可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司月和小宝饿死吧。
“滚!”杨天河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司月自然明白的,“你要跟着你爹娘一起吃我不会阻止,可不要拉着我们母子。”说完,就快步走进旁边的杂货铺。
见说服不了司月,杨天河只得硬着头皮跟上,看着她认真的挑选,好几次想要阻止的话都没说出口。
“姐,怎么了?”安逸酒楼二楼临街包间内,青色长衫的儒雅男子看着对面的妇人出神地盯着窗外,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一家身着孝服的三人,“他们有什么问题?”
“我也不确定,”那妇人便是李氏绣庄的掌柜,回神笑着说道:“你不是一直好奇那四幅画是何人所做吗?小文,你看看那妇人是不是有些像。”
身后叫做小文的伙计瞪大眼睛看了好半天,“夫人,就是她,不过变化可真大,这还没多少时日,就瘦成这样,奴才记得那时她的脸可是白白胖胖的。”
那妇人点头,“恐怕家里是真的发生大事了,要派人跟着吗?”后面那句话明显是对着对面的男子说的。
“姐,不用了,”男子摇头,“她不是每个月都要教一副绣作吗?若以后还有其他作品,姐不要忘记我就行了。”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明白,男女有别,还是不要太过在意打听得好。
一直以来,司月都认为讲价是女人的事情,可今天她有了不同的想法。坐在牛车上,看着面前一大堆的锅碗瓢盆,两个炉子,再加上油盐酱醋,大米白面,一篮子鸡蛋等等,这么多的东西总共才用去不到二两银子,回想起杨天河降价时完全不同于平日愚蠢的模样,硬是盯着杨天河的背看了半天。
而杨天河只要一回想起刚才的行为,一张脸是热得发烫,如若不是被逼到这份上,再看司月是完全不讲价,打着能省一文是一文的心,他也不会发现,原来他的口才也能够这般的好。
马车进入杨家村已经是黄昏了,红彤彤的太阳,似血的残阳,将人影拉得老长,扛着锄头或背着背篓的村民三三两两往家的方向而去,看见牛车上的东西,倒是不怀疑银子的来路,谁知道司家那对夫妻闷不吭声地给司月留下多少银子。
只是那些东西,一个同宗的大伯走过来,皱着眉头说道:“天河啊!你买这些东西是要做什么?”
杨天河停下牛车,像是没听到这位大伯的话,疑惑地问道:“双旺大叔,你有什么事情吗?”
“哎,天河,不是我说你,即使今天的事情弟妹做得有些过了,可她到底是你的亲娘不是?”杨双旺眉头皱得更紧,“再说,一家人哪里有不磕磕碰碰的,我告诉你,你若是因为这么点事情就闹着分家,不管你爹娘如何,我们这些做叔伯都饶不了你的。”
“就是啊,天河,”另一个族叔走过来,不满地看了一眼司月,“可不能真有了媳妇就忘了爹娘,咱杨家村可容不下这般不孝之人,你要好好想想,你爹娘把你养到这般大容易吗?”
司月面无表情地听着,这若是在之前那个时代,这样的行为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可在这里,看着这一个个义正言辞理所当然的面孔,她就明白,恐怕这些人还真有权利管杨家的家事,而杨天河若真有分家的心思,看着这架势,估计他们的唾沫都会将杨天河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