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有赏(1 / 2)

无纠 长生千叶 11806 字 1个月前

大殿上跪了一片人, 只剩下几个人零零星星的站着, 吴纠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 笑眯眯的扫视着那几个没有下跪的人。

葆申就是其中一号, 葆申的一个计划很简单, 就是在吴纠去宴席的路上, 趁着吴纠没有带兵马, 拦截吴纠,然而计划还没成功,谁想吴纠身边的能人异士这么多, 左司马的脑袋一下就搬家了。

葆申心中不甘,他并非真的想要吴纠上/位,若是吴纠真的上/位了, 葆申觉得自己的日子估计也就到头了。

但是眼看着朝臣都跪了下去, 如果再不跪,那就是不识时务了, 于是葆申连忙也展开官袍衣袖, 跪了下去, 跟着众人一起山呼。

葆申这么一跪, 那是十分有重量的, 虽然葆申地位大不如从前了,然而他还是令尹, 又是楚王熊赀的老/师,不管是葆申一派的人, 还是葆申对立派的人, 都对他的势力很肯定,因此看见葆申下跪,那几个其他零零星星的人,也开始纷纷下跪了。

最终大殿上所有的人全都跪了下来,吴纠居高临下,展了展黑色的袖袍,笑着说:“诸位爱卿不必多礼,都平身罢。”

他这么说着,看起来还挺有气派的,也不慌乱,其实完全是跟齐侯学的,看的多了自然也就会了,因此真到用的时候也不至于抓瞎。

吴纠站在台阶上,看着众臣站起身来,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坐好,众人已经不交头接耳了,便一脸亲和微笑的说:“如今寡人回国继位,有两件事情,需要各位卿大夫尽心尽力的完成……”

众人一听,好家伙,吴久一点儿也不见外,刚刚受到众人跪拜,立刻改口做了寡人。

在那个时代,诸侯一般自称“孤”,君王才会自称寡人,周天子虽然是天子,但是并没有统/一,因此仍然是周王,因此也是自称寡人,到了战国末期,嬴政统/一六国,登基之后将寡人改成了“朕”。

吴纠笑眯眯的看着众人,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人脸上十分的不甘心,但是都被吴纠的下马威吓怕了,谁也不愿做这个出头鸟。

吴纠竖/起食指晃了晃,说:“这第一件事儿,便是今日寡人召开朝议,又令尹通知,事关重大,未来参加朝议者,没有提前告假者,一律革职查办。”

他的话一出,殿上终于忍不住喧哗了一阵,大家一阵惊慌,没来朝议的总有三分之一的大臣,都是没有把吴纠当成一回事儿的人,而这些人,不缺乏位高权重的人,越是位高权重,才越是看吴纠不起,因此并未来朝议。

若是这次朝议的事情不是葆申通知的,估计葆申也不会来朝议,到时候吴纠责怪,他就说自己生了病,再来个马后炮便成了。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这如意算盘竟然打错了,吴纠一开口,简直是震/惊四座,大家纷纷议论起来。

葆申眼珠子转了半天,就听吴纠说:“这件事情,就交给令尹大人来办了,令尹是王父亲选的太葆,又是王兄亲封的令尹,定然是我楚国一等一的能臣,这件事情,寡人交给令尹大人来办,应该不会令寡人失望罢?”

葆申还想要劝谏一下,毕竟这群人里也有自己的门生,结果他还没开口,就被吴纠堵了话头,不止如此,这话还堵得极为好听,夸赞了葆申。

吴纠夸赞葆申,有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是让葆申放松警惕,吴纠之前和葆申闹得很凶,如今他入楚,这地方是葆申的地盘,难保不会被葆申算计,因此吴纠故意这么夸赞葆申,来迷惑葆申的视线。

二来是迷惑其他卿大夫的视线,葆申在楚国的地位,可远远比吴纠这个外地人的地位要高得多,葆申还有很多敌对的派系,这些人听到吴纠的说辞,肯定以为吴纠特别信任葆申,因此也算是利/用葆申。

葆申没有办法,只好磕头说:“谢吾王信任!葆申定当竭尽全力完成吾王之命!”

吴纠笑了笑,说:“令尹太见外了,请起罢。”

他说着,又举起两个手指示意,说:“这第二件事情,便是关于寡人继位的事情,如今楚国有难,寡人自当竭尽全力,寡人虽是楚国之正统,但名正言顺也十分重要,从今日起,即刻张/贴祭祀、登基大典的示意,广发请柬,昭告天下,宴请诸侯前来我郢都。”

他这么说着,众人又是看来看去的,因着吴纠第一天露面,颇有一些雷厉风行的模样,这般大家更不想让他登基了,若是吴纠登基,他们还能有好日子过?

因此大家虽然口头称是,但是心里头各自盘算着什么。

距离吴纠成为名正言顺的楚王,还需要两个重要的环节,第一是祭祀先祖,让吴纠的名字回归楚国的族谱,第二是登基大典,这两个缓解都十分复杂,绝对能做一些手脚。

吴纠清楚他们在想什么,看眼神就知道,一个个老奸巨猾的样子,不过吴纠并不怎么担心,笑着说:“众卿还有什么需要禀明的么?”

众人都不说话,吴纠便站起来说:“散了罢。”

他说着,转头走进了内殿,因为方才路寝宫大殿上滚人头的事情,很多寺人宫女也听说了,毕竟死的是左司马。

楚国的很多官/职和齐国并不一样,楚国设有大司马,大司马下面又有左右司马,古人以左为尊,大司马在四路大军之中早就被杀了,如今左司马自然是楚国朝中最大的掌控兵权的人,然而脑袋一下就被切掉了,众人能不害怕么?

那些寺人和宫女本也看吴纠不起,如今一个个唯恐惹怒了吴纠,也被杀头。

吴纠走进内殿,发现比方才的寺人和宫女多了不少,大家战战兢兢的低着头,给吴纠请安。

吴纠笑眯眯的走过去,看着寺人和宫女们一个个发/抖,那种感觉……似乎还不错。

吴纠走进内殿,顺着内殿往小寝宫走,一路都没看到齐侯,不知齐侯跑到哪里去了,吴纠刚踏进小寝宫,突然就被人一把从后面抱了起来。

吴纠“嗬!”的吓了一跳,转头一看,竟然是齐侯,齐侯一脸笑意,将人抱起来,大踏步往里走,然后带着吴纠坐在席上,笑着说:“孤这二哥,方才当真有派头呢?”

吴纠笑了笑,说:“还不是跟君上学的?”

齐侯也笑了笑,说:“二哥冰雪聪明,生得一副玲珑心肝,一学就会。”

吴纠说:“还有赖君上教/导有方?”

齐侯笑眯眯的,伸手轻轻捻着吴纠黑色的衣袍,华丽的衣袍是绢丝的,触感十分顺滑,挑眉说:“二哥如今已经是楚王了,还君上君上的叫,恐怕叫有心人听了,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不如换个称谓?叫的更亲/密一些。”

吴纠狐疑的说:“换成什么称谓?”

齐侯没有半点儿开玩笑,用一脸温柔性/感的表情,说:“不如叫孤的名字,小白?”

“噗……”

哪知道那旖旎的气氛,突然就荡然无存了,毕竟有代沟问题,齐侯并没有任何卖萌的意思,也没觉得自己的名字在卖萌,然而吴纠这么一听,顿时笑喷了出来。

吴纠不知自己笑点是不是太低,但是看到齐侯用一脸邪魅狂狷卷,荷尔蒙爆裂的气场让自己叫他小白,吴纠就忍不住的想笑。

齐侯都不知道怎么招惹吴纠了,竟然惹得佳人/大笑不止,吴纠滚在席上,冠冕都掉了,黑发散下来,十分凌/乱,笑的直出汗,黑色的外袍半半落落的挂着,恨不得露/出里面白净的亵衣。

齐侯看到这场景,忍不住心口猛跳,不过在心口悸/动的时候,眼皮也猛跳,一看吴纠这笑容就不怀好意,绝对不是什么“善意”的微笑。

吴纠笑了一阵,肚子都疼了,这才慢慢好一点,感觉自己再笑的话,腹肌都笑出来了。

吴纠抹了抹笑出来的生理泪,这才从席子上爬起来,笑眯眯的伸手勾了一下齐侯的下巴,说:“小白?”

齐侯眼皮更是跳,虽然吴纠的确在叫自己的名字,听起来也没什么不同,但是吴纠这笑容让齐侯很发毛,总觉得吴纠别有深意似的。

两个人闹了一阵,不过很快事情就来了,吴纠刚刚入楚,一堆事情等着他,尤其是战后重建的事情,虽然齐楚两国交战在息国和蔡国边境,其实根本没打到楚国来,但是楚国消耗了很多兵力和财力,还有内讧和火拼引起的各种损失,也需要吴纠来解决。

再加上楚国和齐国的官/员设置不同,吴纠也需要再了解,因此十分忙碌。

祭祖和继位两件大事正静等着吴纠,祭祖是楚国人内部的事情,要在继位之前就先行祭拜,因此已经提到了日程上,虽然继位在祭祖之后,但是因为吴纠打算迅速登基,因此并没不差多远,如今已经广发请柬,宴请各国诸侯了。

相对于楚国内部,楚国外部的响应还是很顺利的,毕竟吴纠之前在齐国做大司徒,他的名声已经很响亮了,宋国邾国邢国这些国/家都是第一时间响应,紧跟着蔡国息国陈国郑国等等这些国/家,想要从齐国这里谋求利益的,自然也快速响应,因此很多国/家都争先恐后的回了帖,有国君亲自参加,也有国君派使臣来参加。

就连天子鲁公莒子都发来了回帖,说会如期参加,其实他们来参加,并非是来贺喜的,而是来看热闹,胡齐早就和葆申联络好了,绝不能让吴纠正式登基。

吴纠这些天忙忙碌碌的,恨不得一天就睡一两个时辰,看着看着简牍就要睡着了,齐侯十分心疼吴纠的身/子,只不过他是齐国的国君,也帮不了吴纠什么,若是帮得越多,恐怕旁人不服的越多。

齐侯就让棠巫给吴纠熬一些补药吃,吴纠每天一碗补药,再加上连轴转,天气原来越热,觉得自己都能喷/出火来了,不是喷火,就是喷鼻血……

距离祭祀大典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吴纠一边忙碌朝政,还要一边忙碌祭祀大典的事情,这日寺人过来通传吴纠,说是工匠送来了祭祀大典所用的衣裳,请吴纠去试试合不合身,已经放在小寝宫了。

吴纠这才带着子清和棠巫匆匆赶回小寝宫,打算去试试衣裳,试过衣裳之后稍微睡一会儿,实在太疲惫了,不睡不行。

吴纠正在往回走,在小寝宫门口,就遇到了不少人,召忽和鬻拳就在小寝宫门口,召忽一身白衫,腰挎宝剑,鬻拳虽然坐在轮椅上,但是一点儿也没有弱气的感觉,两个人拦住寝宫大门,门口堆着不少卿大夫。

吴纠见到这一幕,皱了皱眉,不知楚国的卿大夫们又要找什么麻烦,便慢慢走过去,说:“这又是哪一出?在寡人的小寝门口,打算聚众斗殴么?”

吴纠突然出现,有些惊吓了那些楚国大夫,卿大夫们纷纷给吴纠行礼,随即才说:“吾王,这召忽和鬻拳,乃是齐国的大夫,并非我们楚国人,他们二人能自/由出入我楚国宫殿,实在太危险了,还请吾王决断啊!”

吴纠一听,果然是没事找事儿,又要找麻烦了,不过面子上只是笑了笑,说:“卿大夫这句就说错了,令尹大人不也不是楚国人么?严格来说,令尹大人是申国人,如今申国还复国了,令尹大人却仍然还是令尹大人,不止如此,深受王父托孤,乃是王兄的师傅,我楚国基业的扛鼎者……”

吴纠笑了笑,说:“是不是我楚国人,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不是忠心耿耿,对么,各位大夫?”

众人一时间被吴纠堵了话头,吴纠又巧妙的把葆申给抬了出来,那些卿大夫也没办法捎着葆申一起说,因此便灰头土脸的跑了。

吴纠这才松了口气,感觉累得要死,一甩黑色的袖袍,冷笑了一声,快速进入了小寝宫中。

吴纠走进去,就看到齐侯坐在里面饮茶,似乎挺悠闲的。

吴纠已经连轴转了,而齐侯因为在“放假”,因此并没什么事情。

齐侯见吴纠走进来,笑着说:“二哥越来越气派了,快叫孤来看看,是不是给气着了?”

吴纠没好气的笑了一声,说:“我怎么觉得君上这些日养的壮了一些?”

齐侯看了看自己,笑着说:“有么?”

吴纠走过去,不过并没有坐下来,而是看了看放在案子上,叠得十分整齐的衣裳,准备换上试试看。

齐侯见吴纠将自己的黑色外袍脱/下来,就给子清和棠巫递了一个眼神,两个人很知趣儿的退了出去,将殿门关上。

吴纠将外袍脱/下来,齐侯就站起来,帮他把换下来的外袍扔在一边,然后将祭祀用的华贵礼袍套/上。

因为天气一日暖过一日,因此礼袍做的十分轻薄,又薄又软又滑,吴纠一穿上,勾勒出纤长的身形,看起来十分惹人遐想。

黑色的衣袍,衬托着吴纠有一种高冷的气质,整齐的衣领又偏偏充斥着禁欲的美/感,一种冲/突的性/感萦绕着吴纠,让他看起来整个人秀/色可餐。

齐侯笑了笑,伸手帮他整理衣裳,一边整理,一边说:“二哥,祭祀大典快到了,孤不是太放心,因此已经派人去瞧了瞧,没想到这一瞧,就找到了些许的小麻烦,不过二哥放心,孤已经让人帮你处理了,二哥安心祭祖就是。”

吴纠看了齐侯一眼,说:“纠可以自己处理。”

齐侯笑了笑,说:“不行,二哥天天这么劳累,孤看了是要心疼的,自然要为二哥分忧解难才行,孤怎么忍心把你累着?是不是?”

他说着,一把抱起吴纠,吴纠惊呼了一声,齐侯动作很快,刚整理好的衣袍,猛地压在榻上,一下就散开了。

吴纠一阵吃惊,眼见齐侯一脸要吃/人的凶悍模样,笑着说:“君上不是说,不想累着纠么?”

齐侯笑眯眯的,声音沙哑到了一个极点,说:“不会累着二哥的,二哥只需要这般老实,剩下的就交给孤,如何?”

吴纠这些天因为十分劳累,天天喝棠巫送来的补药,不知自己是不是补大发了,明明此时应该好好睡一觉的,却没来由的无法拒绝齐侯。

齐侯眯眼打量着吴纠黑袍散乱的倒在楚王的寝榻上,吴纠又身穿着楚王的朝袍,这让齐侯更加激动起来,仿佛血液都沸腾着,轻笑说:“让我伺候吾王?”

吴纠听着齐侯的声音,嗓子一紧,声音也变得沙哑,笑着说:“伺候好了,寡人有赏。”

齐侯笑了一声,说:“遵命。”

不过他的举动可没有声音那么坦然,恨不得像是野兽要咬死猎物一般。

齐侯快速将吴纠的冠冕撤下,轻轻梳理着他柔顺的长发,随即“喀嚓”一声勾开华贵朝袍上的带扣,黑色的绢丝犹如黑色的瀑布,一瞬间散落下来,看的齐侯更是喉头发紧。

只是这个时候突然听到召忽大喊的声音,说:“君上!王上!君上……”

召忽一口一个君上,一口一个王上,都不知道叫什么好了,快速从外面跑进来,里面两个人就快干柴烈火了,突听召忽的大嗓门,齐侯差点给吓着,连忙将吴纠的朝袍一把拽上来,给吴纠套/上。

召忽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两个人坐在榻上,吴纠的黑发散下来,那光景真是风情万种,而旁边的齐侯则是脸黑的要杀/人。

召忽一见,赶忙回头遮住眼睛,他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幕,实在尴尬万分,不过跟着走进来的东郭牙却没有任何尴尬,而是拱着手说:“君上,王上,外面有卿大夫请求拜见王上,似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儿。”

齐侯没好气的说:“什么大事儿?”

东郭牙说:“应该是关于葆申的事情。”

吴纠一听,眯了眯眼睛,伸手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说:“请他到外殿,寡人一会儿就过去。”

东郭牙拱手说:“是。”

他说着就调头往外走,召忽赶紧捂着眼睛也追过去,拉住东郭牙的袖子,小声说:“你脸皮够厚的,怎么一点儿也没不好意思。”

两个人说着悄悄话就跑出去了,留下齐侯干瞪眼睛。

策划了许久的“龙床”戏码就这样溜走了,齐侯心中仿佛要淌血,不过听说是关于葆申的事情,因此齐侯也知道不是小事儿,自然不会给吴纠误事儿,就先起来,说:“那我伺候吾王束发?”

吴纠瞧他顽扮演还挺/起劲儿的,就让齐侯帮自己梳头发,很快将头发梳好,然后将朝袍换下来,仔细叠好放在一边儿,等着祭祀的时候再用。

吴纠整理好,就从内殿走了出来,来到了小寝的外殿,同来的自然还有跟屁虫一样的齐侯。

两个人走出去,就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站在殿中,正在等候,那年轻人微微弯着腰,一脸卑躬屈膝又本分的样子,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十分识时务,然而又不然,仿佛骨子里还透着文人的那股迂腐傲气,实在说不出来是怎么个冲/突法儿。

那年轻人长相十分普通,额头仿佛宽了一些,眼睛有些小,又显得狭长;鼻梁有些高,鼻尖微微下压,有那么两分锐利的感觉;嘴唇有些薄,还喜欢抿着,因此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十分有些刻薄,又好像精明。

吴纠一边走出来,一边就暗自打量这个人,这个人的面容不出彩,丢在人堆儿里都找不出来,并非像匽尚和鬻拳那般,十足十是个美男子,鬻拳年纪不小了,但胡子一刮啊,仍然是个十分有气场的美大叔,让人望而惊喜。

不知是不是吴纠身边长相俊美的人太多了,因此吴纠看着这个年轻人,似乎觉得还挺亲切的,这种人面相不显山不露水,其实也算是一种伪装了。

那年轻人见到吴纠进来,连忙行跪拜大礼,说:“潘崇拜见我王,我王万年,潘崇亦见过齐公。”

潘崇……

齐侯见到这年轻人的时候,就觉得他十分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然而此时,听他说自己的名字,顿时就想起来了,眼前这年轻人竟然就是潘崇!

上辈子齐侯就经常听到潘崇的大名,简直是如雷贯耳,潘崇也奉命出使过齐国,不过那时候潘崇已经是个白发老者了,并非如现在这般年轻。

如今的潘崇,大约二十岁出头,刚刚及冠的年纪,十分的年轻,在今日楚国的朝堂上,潘崇还没有什么立足之地,谁又能想象到,如今的潘崇,便是日后助春秋五霸之一楚庄王,推行霸业的能臣呢?

潘崇这个人,十分能忍,而且十分阴险,楚王熊赀在历/史上有两个儿子,便是桃花夫人所出,不过如今楚王熊赀去世的很早,桃花夫人又在齐国,因此楚王熊赀根本没来得及生儿子。

也就没什么楚穆王楚庄王了。

历/史上的楚穆王,也就是熊赀的孙/子,乃是个杀父篡位的君王,因为楚成王晚年宠爱小妾,想要废长令立,因此引起了楚穆王的极度不满。

当时楚穆王很年轻,便问自己的师傅该当如何是好,而楚穆王的师傅,则是这位大名鼎鼎的潘崇。

潘崇一直不显山不露水,而是问了楚穆王两个问题,他问楚穆王,你能不能辅佐你的兄弟做楚王?楚穆王回答自然不能。潘崇又问,那你肯不肯逃亡到其他国/家,楚穆王回答自然也是不肯。

于是潘崇问了第三个问题,问楚穆王,敢不敢发动政/变,楚穆王的回答是肯定的,于是潘崇帮助楚穆王政/变,杀掉了老/子楚成王,继位登基。

这位师傅潘崇,可谓是心狠手辣,而且足智多谋,不只是辅佐了楚穆王,就在楚穆王去世之后,还以高龄之躯,辅佐了楚穆王的儿子,春秋五霸之一的楚庄王。

楚庄王继位的时候还没到二十岁,这样一来很多人都不服,频频发动政/变,潘崇派兵镇/压,后世有人赞颂潘崇,“纬武经/文,为楚之屏”,可见潘崇对于楚国来说,有多么重要。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楚国的宏图霸业,是潘崇一手导演出来的……

吴纠也听说过潘崇的大名,虽然知道的并不详细,但是潘崇帮助楚穆王弑君登基,这个吴纠是知道的。

潘崇如今是个年轻人,而且看他的官服,没什么等级,似乎还名不见经传。

吴纠知道潘崇是个厉害人物,便以礼相待,笑着说:“爱卿请坐。”

潘崇有些受宠若惊,因为他还没讲完来意,吴纠竟然就这般礼遇他,潘崇看了吴纠一眼,谢恩之后坐下来。

吴纠笑着说:“不知爱卿为何而来?”

潘崇坐下之后便语出惊人,淡淡的说:“为吾王的江山而来。”

吴纠一听,好家伙,能人异士一开口,口气都不小。

吴纠笑着说:“哦?那寡人还要仔细讨教了?”

潘崇立刻拱手说:“讨教不敢,潘崇乃无名小卒,有幸面见吾王,吾王又以礼相待,已是幸事,如何还敢言讨教二字?”

潘崇说话井井有条,他自我介绍了一番,原来这潘崇如今还不是什么上大夫,怪不得吴纠没见过他,他也不会去上朝,等级还不够,如今的潘崇其实是宫中护卫队的一个小队长。

其实那天葆申与左司马合纵准备伏击吴纠,带的便是潘崇的小队,潘崇的小队在宫中素有美名,训练有素,十分规整,因此被相中了。

不过潘崇一听是这种事情,心中有些踌躇,便用生病的事情推脱了,左司马和葆申都十分生气,因此便怪/罪潘崇不识时务,左司马亲自带兵去伏击吴纠。

如今一见,潘崇果然是有眼力的人,因为那日若真是潘崇带兵伏击,那么被召忽一剑砍下脑袋的人,那就是潘崇了。

潘崇躲过大难,更觉得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而葆申被惊吓,怪/罪于潘崇,潘崇受了不少责罚。

吴纠一听,原来是窝里斗的事情,潘崇因为不满葆申的责罚和他的做法,因此来投诚的。

不得不说,这潘崇还挺识时务,眼力劲儿真是厉害,在如今楚国动/荡的时局中,大家都不看好吴纠,而潘崇便看好吴纠。

潘崇拱手说:“潘崇此次来,还给吾王带来了诚意。”

吴纠笑着说:“哦?什么诚意?寡人猜猜看,定然是关于葆申的短板了?”

潘崇一笑,没想到潘崇这个冷冰冰的人,笑起来竟然分外好看,他并非是个路人长相,只是眼睛总喜欢眯起来,嘴巴总喜欢抿起来,他一旦笑起来,眼角也打开了,嘴唇也翘/起来,整个人仿佛是一颗没有打磨的璞玉,就仿佛是和氏璧一样。

吴纠正惊讶着,就感觉齐侯捏了一把自己的腿,吓了吴纠一跳,侧头一看,齐侯又卖萌,用一脸委屈的表情看着自己,仿佛自己是负心汉渣男一样……

吴纠连忙收回目光,潘崇笑着说:“吾王英明,正是如此。”

潘崇顿了顿又说:“几个月之前,崇负责带兵巡逻,见到天子使臣匆匆进入王宫。”

吴纠惊讶说:“天子使臣?”

潘崇点了点头,说:“正是天子使臣,天子使臣进宫之后见了令尹,不过是秘密相见,崇便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不过崇知道,使臣手中有信件,定然交与了令尹,在使臣离开的第二天,令尹便下令迎接吾王回国。”

吴纠一听,眯了眯眼睛,周天子和楚国不是势不两立么,怎么突然就派了使臣过来?而且还秘密的见了葆申,那时候葆申一直绷着劲儿,不想要迎接吴纠回国,没想到见过天子使臣之后,葆申竟然立刻答应迎接吴纠回国,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小道道儿。

齐侯夜皱了皱眉,说:“天子使臣说了什么,只有葆申一个人知道?”

潘崇笑了笑,说:“回齐公,本是这样的。”

吴纠挑眉说:“本是?”

潘崇点了点头,说:“对,本是,天子使臣是秘密见的令尹,因此旁人都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崇亦不知,只不过就在昨日,因为祭祀大典的事情,崇又官复原职,令尹大人还下达了一个命令,是关于吾王……和齐公的。”

齐侯笑了笑,说:“竟然还有孤的事情?”

潘崇点了点头,齐侯说:“你且说来听听……”

潘崇在小寝宫坐了一会儿,说完之后就匆匆起身离开了,齐侯眯着眼睛,说:“葆申那老匹夫!”

吴纠笑了笑,说:“君上不忙生气,既然咱们已经有潘崇投诚,何不将计就计,将葆申钓上来。”

齐侯点了点头,说:“二哥说的是。”

祭祀大典很快就要举行了,因为仓促,这次大典可能是楚国历代以来最不奢华的一次,不过吴纠并不在意,只是走一个形式而已。

吴纠换上早就准备好的朝袍,戴上冠冕,因为今日是祭祀活动,乃是楚国人的内部活动,因此自然不能让齐侯跟着,吴纠嘱咐齐侯老实在小寝呆着,若是出门一定要带人,虽然齐侯功夫不差,但是如今正是最危险的时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再者说了,葆申的目的可不只是吴纠一个人,其中还包括了齐侯。

齐侯笑眯眯的让他放心,吴纠刚出了小寝宫,齐侯立刻也后脚出了小寝宫,不知做什么去了……

祭祀的地方不在宫中,有专门供奉先祖的宫殿,祭祀的队伍需要从宫中/出发,穿行郢都,来到祭祀的宫殿,这一路上还有百官和百/姓的迎接。

吴纠从小寝走出来,先与各位卿大夫客套,今日葆申也早早的在等了,无比的殷勤。

吴纠想起齐侯之前说的小麻烦,因为齐侯怕祭祀出问题,因此不太放心,早早让人去勘/察了一番,果然看到了小麻烦。

葆申这人真是不安生,竟然让人将祭祀宫殿中的大梁给锯断了,就悬在头顶上,只差稍微一击,那个位置乃是历代楚王所站的位置,若是谁也没有发现,到时候吴纠往那里一站,葆申再让人做点手脚,甚至是鸣乐的声音大一些,就能将大梁给震下来,直接将吴纠砸成肉泥。

葆申想的十分好,哪知道齐侯十分多疑,早让人去偷偷看过,正好看到那些人在动手脚,已经告诉了吴纠。

吴纠心中有所准备,又想到之后潘崇的话,葆申这计谋还真一重接一重,生怕吴纠死的不透似的。

吴纠看到葆申,轻笑了一声,满脸亲和的走过去,笑着说:“令尹大人。”

葆申连忙给吴纠行礼,只觉得今日的吴纠十分殷勤,不知是不是因为祭祀之后就要尘埃落定的事情,让吴纠这般欢心,反正吴纠今日整个人都十分温柔亲和。

吴纠与葆申客套了一阵,旁人也都看在眼中,还以为吴纠十分信任葆申,很快就要登上车马。

吴纠被子请扶着,展了展自己黑色的袖袍,慢慢登上车驾,祭拜的朝袍要比平日都要华丽繁琐的多,吴纠一边拢着自己的衣袍往车上蹬,一边暗自苦恼,这零零碎碎的,若是绊着了怎么办?

吴纠刚一进车驾,立刻有人伸手扶住了他,吴纠还以为是车驾中安排的寺人,结果抬头一看,吓了一跳,竟然是齐侯!

因为是楚国的祭祀活动,所以齐侯的打扮与平日大有不同,齐侯竟然脱/下了黑色的朝袍,换上了一身楚国侍卫的黑甲。

齐侯本就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黑甲,显得更是英俊有力,伸手扶住吴纠,看到吴纠一脸惊讶的表情,低笑了一声,说:“恭迎我王?”

吴纠吃了一惊,连忙放下车帘,以免那些楚国的卿大夫看到齐侯,也没有让人跟上车架,赶紧命人启程。

车驾粼粼的开动起来,吴纠这才松了口气,齐侯则是一脸笑眯眯的模样,说:“我王别紧张,没人看得出来。”

吴纠吃惊的说:“你怎么跑过来了?这是楚国内部的祭祀,若是知道你这齐人跑来,还不把你乱刀砍了?”

齐侯笑着说:“我这模样,怎么是齐人呢?明明是个楚国的士兵,卑将奉命保护我王安全,不行么?”

吴纠见他又扮演上瘾了,着实的无奈,说:“你出去之后一定要低着头,就你这张脸,不知多少人能认出来。”

齐侯说:“好好好,全听二哥的。”

吴纠着实无奈,齐侯则是笑着说:“二哥,孤这样穿好看么?像不像侍卫?”

吴纠好气的一笑,说:“像侍卫?哪个侍卫敢大胆的跑到王上的车架来?”

齐侯笑眯眯的说:“卑将何止敢跑上我王的车驾,卑职还要跟着我王祭祖,让楚国历代的祖/宗们瞧瞧,他们的新王,可是卑将的了。”

吴纠听他这么说,无奈的说:“你是孩童么?这般幼稚?”

齐侯又说:“二哥,你这样穿真好看。”

吴纠低头看了看自己繁琐的长袍,虽然的确显得挺英俊挺拔的,但是这么穿真的很繁琐,走路的时候也怕摔倒。

齐侯顿了顿,在吴纠的耳边说:“卑将帮我王宽衣,如何?”

吴纠连忙按住自己的带扣,说:“你疯了,这是在车上,一会儿就要到祭祀的宫殿了,若是脱了,一会儿、一会儿怎么穿上?”

齐侯见他说话都磕巴了,一副被吓着的样子,心中更是喜欢,强/硬的将吴纠一按,说:“卑将不管,我王这幅样子,分明就是想要卑将狠狠疼爱我王。”

吴纠顿时头皮都麻了,齐侯这是演戏上瘾罢,他应该去现代当影/帝啊,只是当国君真的太浪费太浪费了!

齐侯的黑甲冰凉凉的,吴纠打了个哆嗦,捂着自己的嘴轻声说:“别,马上要到了。”

齐侯只是微笑,说:“嘘——轻声些,小心外面的人听到,我王放心,卑将不会做到底的,只是让我王舒服。”

吴纠眼前白光一闪,猛的一瞬间有些失神,嗓子里哼了一声,险些直接晕过去,眼睛半眯着,没有任何焦距的,轻轻/喘着气。

齐侯被他这样子撩的不行,不过车马已经慢慢放缓了速度,显然进入了祭祀的宫殿,准备停下来了。

吴纠反应过来的时候,简直要气死了,身上还疲/软的厉害,赶紧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裳,那衣裳十分繁琐,虽然没有全都解/开,但是弄得乱七八糟,费了不少功夫才整理好。

齐侯先从车架上下来,他低着头,头盔压得很低,旁人也不会注意他,更想不到堂堂齐国国君,竟然会卑躬屈膝的扮成小兵随行。

齐侯本分的从车上下来,然后打起车帘,像模像样的伸手扶吴纠下车,这动作他做过无数次,因此也是像模像样,没有半点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