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两字都是从朱由检的牙齿间迸出来的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今天第一日上朝就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自己不但没有一点成就感,反而被这些奸党逼迫得只有答应的份。
“启奏吾皇,历任帝王皆有其年号,虽则按着祖宗的成法现在还不是更改帝号之时,但臣等还是为皇上拟了几个帝号,请皇上御览。”
“不必了,朕早已经定下了自己的帝号,就不劳各位费心了。”终于忍不住的朱由检突然否了他的这个说法。其实以重要性来说,为新皇拟帝号是最重要的,但阉党的人为了压制皇帝,表现自己的权力赫然将之压到了最后,这是朱由检怎么都不能接受的,所以他一反常态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啊?”顾秉谦愣在了当场,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想缓和皇帝和众人之间关系的提议会被皇帝给否了。但他终是久经宦海的老臣了,马上就恢复了过来,便问道:“却不知皇上为自己所定的帝号是什么啊?”
其实朱由检刚才只是一时气愤,想要驳对方一次罢了,现在突然要他说出一个帝号来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就当这个时候,身在他下面一步的唐枫突然心里一动,将一只手背到了身后,冲着皇帝比画了两个字。
朱由检立刻就看到了唐枫的异动,在看他比画了三次之后才看清楚他所写的两个是什么字。在心里念了这两字几遍之后,他顿时就大喜,慢慢地张口道:“朕为自己定的帝号就是崇祯。不知各位爱卿以为如何啊?”
第437章茅塞顿开
当唐枫离开皇宫回镇抚司的时候还是觉着有些荒唐,自己居然就这样影响了历史,以自己知道的历史,来给朱由检定了一个帝号。虽然他不知道真正的历史上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定下这个年号的,但异动不会像刚才那样,由一个侍立在皇帝身边的人给出的一个答案。
在退朝之后,朱由检便将唐枫召到了自己的跟前,很是欣赏道:“唐卿果然不俗啊,居然能在短短的一转眼间就为朕定下了这个帝号,为朕扳回了一城。”
“臣也是一时情急才会……不知皇上对这个帝号可还满意吗?”唐枫心里苦笑,同时又为自己的唐突而感到不安,便小心地问道。
“很好,朕对这个帝号很是满意,崇祯二字的寓意比之那些阉党所提出的只显示国泰民安的字眼可要好得多了。”朱由检满意地笑道,但当他一提起“阉党”二字时,脸上又不禁露出了厌恶之色:“这些人全无人臣之心,今日居然敢在朝会之上以势相压,朕真恨不能……”最后的狠话他并没有说出来,但是从他眼里的杀意来看,朱由检的忍耐已经不多了。
“皇上还请再忍耐一些时日吧,今日这些人的所为臣看了也很是不忿,不过他们毕竟把持朝政有了太长的日子,不是简单就能对付的。而皇上又才刚刚即位,朝中并无可以信任的人,想要将他们铲除恐怕是很不容易的。”唐枫急忙劝道。虽然朱由检在历史上的记载是一个有着不俗政治手腕的君王,但现在的他毕竟还不到二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初登大位,受不得阉党的挑衅也是在情理中的。
听了唐枫的话后,朱由检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丝无奈:“朕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呢?虽然现在朕是天子,但是满朝文武会有多少人将我的话当真?便是想要不顾一切地出手怕也是不能够的。你放心的,朕在潜邸时能忍这么多年,今日也能忍得。”
“这样臣就放心吧。现在阉党的势力遍布全国,要想将他们尽数铲除不是一朝一夕可成之事,只有慢慢地将他们的权力收回来,才能在不伤国本的情况下铲除奸佞。”
想到自己对皇帝说的这一番话,已经端着茶碗在院中看着秋风扫落叶的唐枫再次露出了一丝苦笑。虽然自己是这么劝说皇帝的,可在他的心里却是恨不能当即就将那些阉党份子都捉了出来,挨个定罪,该杀的杀,该流的流。“我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以前一直以为只要那魏忠贤没了皇帝的庇护,我就能将他除去。可现在一切都如我所愿了,天启和客氏都已经死去,可是要想把阉党铲除却还是遥遥无期……”说着叹了一口气。
“大人可是在为朝中的局势忧心吗?”随着这一声询问,田镜慢慢地走了过来。
“是田老啊,我的确是在为朝局担心哪。”唐枫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几棵已经被秋风吹得黄叶凋零的大树之后,才回头看向了田镜道:“虽然当今圣上对那阉党也是深恶痛绝的,也想着能尽早地将这些人除去,还天下百姓和我大明朝廷一个明朗的局势,奈何却因为这些人把持朝政,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而不得不投鼠忌器啊。”
田镜慢慢地踱到了院中,也打量了那几棵大树一番后才回到唐枫身边:“大人以为这些原来在春夏之季有着蓬勃生机的树木为何会在如今凋零呢?”
“嗯?”唐枫一呆,不知道两人在谈朝局的怎么就突然转变成了谈树了。不过看田镜那严肃的神情,唐枫还是觉着他是有意而问,便直接答道:“草木之枯荣乃是按时令而起,当秋起之时,这些草木便自然枯萎凋零了。”
“正是这自然一词,其实大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因为被眼前的假象所蒙蔽,才会发出阉党不可除的慨叹。”田镜笑着一弯腰,吃力地从地上拾起了一张枯黄的叶子,然后将之捏得粉碎:“大人请看,这些落下的树叶早已没了生机,而那挂在枝头的树叶不也一样吗?阉党,在先帝驾崩之后,便已如这满园的草木一般失去了他们该有的生机了。”
唐枫看着那些树木,似有所悟:“你的意思是他们其实早已经是外强中干了?”
“不错,本朝历来当权的宦官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在他们得势的时候,几乎能操纵这天下间的一切,便是九五之尊的皇上也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可一待皇帝真要对付他们了,便只需要一道圣旨,便能将之尽数斩杀,刘瑾、冯保莫不如是,这却是因何?”
在顿了一顿之后,田镜又自己给出了答案:“因为他们的权势都是出自皇帝,一旦皇帝不肯给予他们这份权力和荣耀的时候,他们就只有土崩瓦解一个结局了。”
“可是……这个魏忠贤及其党羽可不同啊,他们的势力已经遍布了整个朝堂,便是皇上想要动他们,恐怕也会影起群臣的反弹啊,到时候只怕这天下可就要乱了。”唐枫依旧维持着自己的看法和担心,皱眉说道。
“这便是老朽之前所说的大人你为那表象所迷惑的缘由所在了。”田镜呵呵一笑道:“道一个不是很恰当的比喻吧,皇帝好比这大地,朝廷中的官员好比树叶,而那魏阉就是树干。当土地再不愿意将水分输送到大树中时,那树及附在它身上的叶子自然会慢慢地枯萎。有的时候因为这棵树很大的关系,在头前一段时间里看不出来,但是这并不代表它就无恙。当秋风一起,这满树的叶子就会离开树干,而这树干也会被人从土中挖出,砍碎了当柴烧。
“如今的朝局也是如此,当皇帝已经不再信任魏忠贤,这些依附于他的官员又岂会不顾一切地继续跟在他的身后?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因为尚无外力去敲打罢了。”
“可是今日朝堂之上的情况看来却不是如此啊。”唐枫虽然觉着他所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在回想起自己之前所见时还是没有信心,更将早朝的情况详细地说了出来。
“大人,你这是为他们的假象给蒙蔽了,这一切不过是阉党所做的最后努力罢了。若不是因为他们已经深深地感觉到了恐惧,这些人会忙不迭地以这种方式来威胁皇上吗?只有怯懦的人,才会张牙舞爪地表现出自己的凶悍来。真要是阉党还能控制一切的话,他们只会静静地在旁看着,根本不必当面做出这些举动。”田镜满是信心地道。
“唔,这话的确是有些道理,阉党今日的所为的确有所反常……”唐枫沉吟了一下道。
“其实本朝哪一个当权的太监在掌权时不是如此呢?但他们的覆灭却也不过在短短的几日之内,这便是宦官当权最大的一个弊端了,他的权势只有来自于皇帝。一旦没了皇帝的庇护,他们就什么都不是,他魏忠贤如何能免俗?
“再说这朝中的那些官员们,他们中的确是有一些是一心依附于魏忠贤的,但那毕竟是极少数,他们都是一些早已经位及人臣的官员,知道只有跟着他魏忠贤才能保住自己的官位和地位。但其他人呢?其他的官员难道就会安于现状吗?当官的人,有谁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但是就因为上面的人与魏忠贤的关系更密切,自己就要被这些人所压制,这些三四品的官员会甘心吗?他们就不想除去上面的人自己取而代之吗?
“或许在魏阉得势的时候,这些人纵然有心也不敢表露出来,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看清了形势,明白跟着他魏忠贤走下去只会越来越坏,他们会不起异心吗?只是因为那秋风不起,这些叶子才没有脱离魏阉这棵大树,只要大人给出一点暗示,这些原来就只为了权势,没有半点操守的人就会纷纷离开魏忠贤,转而倒戈。
“京城的官员已经是如此,外省的地方官员就更如是了。他们与魏阉更多的只是相互利用罢了,即便除去了他一个魏忠贤,对这些官员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关心的只是自己的利益。所以大人根本不必为除魏阉会有诸多的阻挠而担心。”
“田老你所说的只是除去魏阉,那这些阉党中的官员呢?”唐枫此时已经被田镜这番长篇大论给说动了,只有最后的一点疑问。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一旦魏阉被除,这些官员早成一团散沙,朝廷有的是办法将他们分别定罪,又能成什么问题呢?”田镜笑看着唐枫问道。
“不错,不错!田老这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啊!”唐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有了这个方针,我想在短期之内就能将阉党势力整个从朝廷里拔除了!”
第438章避实就虚
唐枫虽然看过有关于崇祯即位之后铲除阉党的历史资料,但那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记忆上自然已经有些模糊,而那些历史所记载的未必全是事实,再加上如今的历史已经随着他的一系列的举动而发生了变化,所以导致他也已经全然猜不透如今该怎么对付阉党。
但是在听了田镜的一番话后,唐枫再一次对铲除阉党充满了信心,虽然这些人目前看来很是强大,似乎无法战胜,但透过表象再看时,就能看出如今的阉党已经是明日黄花。丢去了最后的顾忌,他顿时就觉着精神为之一振,同时心里也已经有了一个打算。
次日上完早朝之后,唐枫再一次被皇帝留在了身边。虽然因为昨天早朝上的事情使得朱由检的心里很是不快,但一心想要重振山河的他并没有想过放弃,所以这早朝还是不可少的。只是这一次改成到太和殿的朝会依旧没能让皇帝感到舒心,朝事皆不用他判断,一旦有人提出一个看法,就有许多的官员跟了上来,纷纷附议,使得皇帝想要反对都不能够。
当下朝之后,皇帝的脸色依旧是一片灰暗,就连唐枫进前叩见时都不见他有任何的笑脸。在喝了几口香茶,稳定了一下情绪之后,朱由检才恨声道:“唐枫,你也看到了!这些魏阉一党的官员全不把朕当作一回事,一切大事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决定,只是在殿上循例说上一说。若是这么下去,朕这个天子还有何权可言?”比起他那对政事全不上心的哥哥来,朱由检是走了另一个极端,对大权的渴求并不比大明的开国之君朱元璋稍逊。
不等唐枫回话,朱由检又说道:“若总是如此,只怕天下人都不知道有朕这个皇帝,而只知有那什么九千岁和他属下的官员了!朕不能再坐看着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了。你可有什么办法吗?无论如何,冒险也是值得的!”
“皇上还请放宽心,微臣昨日回去之后曾与家中的幕僚谈起过此事,经他一点拨,我已然有了新的看法。”唐枫的话立刻就引起了朱由检的兴趣,他急忙道:“哦?你有了什么主意,且说来听听?”
于是唐枫就把昨天自己和田镜的对话说了一遍,听完他的叙述之后,朱由检的眼中顿时就闪出了一丝精光:“你们说的是啊,朕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不过此事还得一步步来,在直取魏忠贤之前,我们还要稍稍放缓一些脚步,先争取一些人过来,然后用他们的人先对其发起攻击。”唐枫又将自己在昨天夜里仔细所想的对策说了出来:“一些四品以下的朝廷官员并非阉党的核心,他们之所以唯魏阉之命是从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而已。一旦他们被我所逼迫,而皇上又能给他们一些允诺的话,我想这些人很快就会倒向我们这一边。到时候我们便能用他们来对付阉党了。”
“唔,唐卿所言有理,只要能除去魏阉一党,该拉拢的人朕一定会满足他们的需求。只是……这些人真的会为我们所用吗?”
“这一点陛下还请放心,臣已经有了计划,这两天就能针对他们而实施。”
“好,那朕就将一切都交托给你了。”朱由检郑重其事地看向唐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