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一切的皇太极真是气炸了肺,自己好不容易才能说服国中的那些人随着自己一起出兵攻打明廷,谁想换来的却是不断的伤亡,却没有得到一点好处,这让他感觉着自己的颜面已经荡然无存。在又攻了两日而全无进展之后,他又一次受到了来自那些女真贵族们的责难,八旗子弟在这一次次的失利中已经折损了许多,若是再这么下去,这些人赖以保存自己身份的家底都要赔光了。
皇太极也很是矛盾,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才好了。若是就此退去,只怕自己的地位会受到动摇,但若是再这样下去的话,对大金也是极其不利的。正当这个时候,锦州城那边传来了一个让他不得不下令退军的消息:原来一直处于被动防御的守城明军居然突然趁着城外金军大意之际攻了出来,使得他留在那的人马大败。
金人还是太小看守城将领赵率教的本事和野心了,他可不是提个安分的人。一直以来,他都想着有朝一日能带兵杀得金人狼狈逃窜,这次见到城外攻打锦州的金军只留下这么一点,自然不会放过了。所以在观察了城外金军的防御情况几日之后,赵率教就化被动为主动,突然带着全城的精兵杀了出去。
这件事情一经传开之后,军中的士气更是跌到了谷底,现在再想完成自己父亲努尔哈赤未尽的心愿,将宁远城给取下来是不现实了,所以他终于还是做出了退兵的决定。
当金军来到锦州附近时,皇太极便看到了那些被打得溃逃的部属,一见他们的狼狈样,皇太极就怒从心头起,做了一个事后让自己后悔不迭的决定,再攻锦州城!
他全然忘了现在的金军军心已经低靡得不行,强行命人再次进攻那高高的锦州城墙。这一切换回来的只能是多死了上千人而已,明军眼见得金人打自己不成,打宁远又失败,怎么还会将他们放在眼里呢?
攻城五日,最终金人以惨败而告终,几次攻城失利使金军折损了近八千人,而伤者更是这个数字的数倍。看到这样的场景,即便是皇太极也是心生惧意,不得以之下,他只得带了这些残兵败将返回了东北,而在他退军的时候,赵率教又一次亲率骑兵追在了他的后头,又斩杀了数百金兵,还缴获了不少的马匹和弓箭。
自五月到六月,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里,金兵就从来势汹汹变成了大败亏输,这一战大大地振奋了辽东全境的军心,捷报也很快就送去了京城,此是为宁锦大捷。
原来在听闻金人居然挥兵二十万来攻辽东时,朝中上下皆是吓得魂不附体,有人提议速速从中原各处请援军,支援辽东,也有让皇帝下旨,让全辽东的大军都退防到山海关一线,以集中兵力抗敌的。对此对军事全不知晓的魏公公也不知道该如何取舍才好。
好在魏忠贤对唐枫之前坚守宁远数月,最终打退金军的事情,便问计于他。唐枫很是肯定地说道:“九千岁但请放心,辽东的将士们一定能够将来犯的金军挡住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给他们以完全的信任,再将后勤保证做好!”他相信袁崇焕的能力,相信辽东那些将士们,他们一定能守住的。
见唐枫说得如此笃定,原来还有些慌张的魏忠贤也就安下了心来,不过他还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各地的卫所人马已经都被调集了起来,只要辽东一旦出现任何的不利情况,他们就会直往东北而去。
不过这一切的担心和准备在一个月后就全然变成了多余,辽东的捷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了京城。在看到这次大捷之后,举朝官员都是笑逐言开,人人都直夸袁崇焕的确了得,辽东将士不愧是大明朝最精锐的军队。
同时,对这些有功之臣的褒扬和赏赐也是出奇的重,就连不理政事的天启皇帝也下了圣旨对辽东的将士们进行了表彰……
就在这个举国都在赞扬着辽东的将士们和袁崇焕的时候,有一人却上了一道弹劾袁崇焕的奏章,这人便是也身在辽东的巡抚王之臣。他弹章里的意思很是明晰,认为这次击败金军的进攻,袁崇焕不但无功,而且有过。他先是在锦州城遭到攻击时不思派兵救援,而后在金人攻宁远不下又转攻锦州时依旧按兵不动。若不是守锦州的赵率教以下的将士们用命的话,这次的宁锦大捷根本不可能出现。而袁崇焕以有罪之身却觍颜受了朝廷的封赏,这不但是过,而且是罪,欺君的大罪!
这一道弹章一出,一石激起了千层浪,使得朝中的官员对袁崇焕的看法大变。而这时候魏忠贤更是想起了之前孙承宗一事时袁崇焕的表现,认为他并不是跟自己站在一起的,甚至可能在今后为了孙承宗而对付自己。同时魏忠贤也发现这个叫赵率教的将领说不定能够代替袁崇焕成为戍守辽东的人选,所以他便做出了暗示。
在感觉到九千岁的态度有了转变之后,朝中那些惯于见风驶舵的官员们立刻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纷纷开始跟着弹劾起了之前被他们夸成了孙武再世的袁崇焕……
第395章尽力而为
弹劾袁崇焕揽功诿过,陷麾下将士于险地的奏章如雪片一般递到了通政司,虽然魏公公还没有做出任何的表示,但是只看他任由下面的官员不断攻讦有功之人,明眼人就能一眼看穿他的心意了,所以有那胆子大的更是直指袁崇焕根本不适合领兵守辽东,应该被革去现在的职位,拿回京城问罪。
眼见得朝中的风向因为自己的一点暗示而大变,魏忠贤在得意之余也开始有了真的将袁崇焕拿下的心思。虽然魏忠贤喜欢独揽大权,最忌讳的就是那些对自己有威胁的人,但是在边疆战事之上,他还是不敢太过随便处置的,在考虑了两日之后,九千岁还是决定听听自己亲信的那些人的意思,看看到底能不能换掉了这个袁崇焕,而唐枫当然也在被邀之列。
这两日里,唐枫原来因为白莲教被打压得无法再起而生的愉悦心情已经荡然无存了,这当然是拜朝中官员不断攻讦袁崇焕的种种言辞所致。一个明明是为国立有大功,将来犯之敌杀得狼狈逃窜的人居然在转瞬间就被人说成了一个一无是处,见死不救的罪人,这是唐枫怎么都不能接受的。而让他更为难受的是自己虽然有心为袁崇焕说几句话,却因为身份的关系,连上奏章的能力都办不到,第一次,唐枫在心里对自己现在的地位产生了动摇。
六月的北京城已经进入到了盛夏季节,园子里的知了一个劲地聒噪着,这让原来想在树下安静地躺一会,想想对策的唐枫更觉烦躁。他在竹榻上连翻了好几个身,然后便站起了身来,想要回房去,这时已经伤愈多时的解惑慢慢地走了过来,他的手上还端着一个大盘,上面放着解暑的时令瓜果。一见唐枫烦躁的神情,对他很是了解的解惑就猜到了原因所在,上前道:“公子可是因为无休止的蝉鸣而吵得无法休息?”
唐枫苦笑着点头道:“昨天才命人以粘竿粘去了不少的知了,可谁知一天工夫这里又有了这么多,看来这小小的虫子还真是顽强啊。我惹不起他,只有躲去一边了。”由这叫唤的知了,让唐枫不由得想起了如今在京城里不断上章攻讦袁崇焕的言官御史们,他们比之这里的知了更叫唐枫感到心烦。
“公子不要心烦,我自有手段叫它们尽数不能叫唤!”解惑对唐枫说了这一句后,便将托盘放在了竹榻旁的矮几之上,然后随手拿起了一杯已经冷却多时的茶来。也不见他怎么作势。只是手一扬间,那满满的一杯冷茶就化作了一片水幕,直往树上射去。
在一片“哧哧”的轻响中,无数的知了宛若雨点般落到了地上,在那挣扎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而原来还很是聒噪的园子,顷刻间就清净了下来。唐枫不由得仔细地打量起了解惑来,好象是第一次才见他一般。,过了一阵后才道:“我怎么不记得你有这么深厚的内力啊,居然能在抬手间就化水珠为暗器,打杀这满树的蝉。”
解惑一边为唐枫重新续上了茶水,一边道:“若不是上次的内伤,我还不会有如此长足的进步。原来以我的修为,这内力上已经很难再有寸进了,但被那白莲教主所伤之后,居然让我的内息得以加快运行,最终又有了突破,所以还得多谢他伤了我呢。”
“哦,看来你还是因祸得福啊。”唐枫微有些吃惊地叹了一声,然后才躺回了竹榻之上。解惑又道:“这正是世事难料的地方了,公子我曾听你读过书里有那么一句话,叫作祸兮福所倚,所以无论你现在遇到了什么麻烦,只要能克服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嗬,你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了,这怎么不像以前的你啊?莫非这受伤之后连你的学识也上去了?”唐枫取笑地说道,他的心情明显好转了一些。
听到唐枫带着笑意的话,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大人心情若是好了,能否听老夫说上几句。”却是田镜来了。唐枫一下就明白了,看了一眼解惑道:“想必这话是田老教你这么跟我说的吧?”解惑呵呵一笑,看见公子的心情好了许多,他也就开心了。
田镜慢步走到了唐枫跟前刚要行礼,就被已经起身的唐枫给拦住了:“说了多少次了,田老不必如此多礼,来请坐!”说着拉了他一起坐在了竹榻之上,然后唐枫才问道:“不知田老有什么话要教我的?”
“朝中的事情老夫也是有所耳闻的,大人心烦的当是袁崇焕受人攻讦一事吧?”田镜在落座之后便直奔主题。
“是啊,元素兄一心为朝廷戍守辽东,却换来了这些人的如此攻讦,我实在是替他不值,不过这却不是真正让我心中不快的。我担心的是若是真将元素兄给调离了辽东,这一直对我大明虎视眈眈的金人可就无人能应付了。”唐枫说到这里语气一厉:“这些朝中的官员,除了会溜须拍马之外,就最是擅长陷害有功的能臣,之前借一点小事就将老师调出了辽东,如今又想对现在唯一能守住辽东的元素兄下手,实在是祸国殃民啊。”他指的老师正是已经归了故里的孙承宗,在这两人面前,他是不会掩盖什么事情的。
“老朽却认为这次的事情与之前孙大一事不同,那一次是魏阉铁了心想要将孙大人除去,以防受到威胁,所以无论是什么人相劝都难以改变他的决定,但这次可就不同了。无论是在朝中的地位,皇帝对之的信任,还是军中的威信,袁崇焕都无法与孙大人相提并论,所以魏阉这次倒未必是一定要将他从辽东调走的。大人不必太过绝望。”
“此话何意?”唐枫忙问道,隐约中他也看出了一点什么,但却需要一个透彻的提示。
“魏阉所忌者,不过是怕这个袁崇焕在立了大功之后会趁势而起,成为第二个孙大人,所以想将之扼杀在萌芽之中。不过这辽东总是要人守的,即便除了一个袁崇焕,即便是换了其他人,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对魏阉有威胁。只要大人将此一点说与魏阉知道,又让袁崇焕能表一点忠心的话,我想此事还不是全无希望的。”田镜分析道。
唐枫听得连连点头:“不错,田老你说得对,辽东乃是我大明的重要门户,必然是要布下重兵防御的,这对魏阉来说本身就是一个隐患。无论是什么人坐上了这个位置,魏阉都会对之提防着三分,若是此人在表面上能够对他恭恭敬敬的话,魏阉对他的戒备之心就会稍减。”
“当然,只是这样是不足够的。”田镜继续说道:“除了这一点之外,大人还必须要让魏阉一党明白辽东经略这样的位置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胜任的。他袁崇焕能却敌,乃是他自身的本事,若是换了人而使辽东有所损伤的话,只会害了大明。如此双管齐下,老朽以为或许就能将眼下的这个难题给解开了。”
“田老这一席,真如醍醐灌顶啊!我这就想办法去见魏忠贤,向他提出这两点,希望能够帮袁崇焕留住现在的职位。”唐枫满脸欣喜地说道,又朝田镜行了一礼。
“大人且慢,这后一点你能帮着说话,可这前一点,你说了却并无作用啊。”田镜苦笑着说道:“以老朽愚见,大人还是写一封信去劝劝袁大人吧。”
这下轮到唐枫苦笑了:“现在他怎么还肯听我的劝告呢?自老师一事之后,他已经将我视为了仇敌,把我当成卖友求荣之人,现在我又让他去跟阉党妥协,只怕会弄巧成拙啊。”
“这样啊……”田镜也皱起了眉来,在他的想法里,这第一点比第二点更为重要,若没有取信于魏阉,此人越是有能力反而会使魏忠贤对之有戒备之心。
正当唐枫全没了办法,更加为难的时候,这天的晚间就有魏忠贤府上的人送来了让他过府商议要事的口讯。唐枫当时就知道了这次一定是与袁崇焕一事有关,所以便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尽自己所能地来为袁崇焕说话,希望魏忠贤能改变决定。
这段时日以来,随着阉党在朝中的一手遮天,魏忠贤已经很少将这些亲信们招集在一起商议事情了,没有了政敌的他只要知会一声,那些不服他的人就会被贬被拿,根本无须跟人商量了。这次为了袁崇焕一事,居然又一次让一群(奸贼聚集在一起,足可见魏忠贤对此事的看重了。
在寒暄和请安问好之后,魏忠贤便提出了袁崇焕的事情,想听听这些朝中大员们的看法。这些人自以为已经看清了魏公公的心意,便毫不犹豫地说道:“袁崇焕无能又无德,实在不能担此边防重任,我等以为该当将他撤职查办!”
在大家都众口一词,连魏公公都要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却有人唱了反调:“我并不以为袁崇焕是无能无德之辈,这次金人进犯辽东正是因为他才能退敌的!”正是唐枫忍不住开口了。
第396章尽力而为(2)
在这众口一词地数落袁崇焕,大家都一致认为该当将他革职查办的时候,突然有人提出了截然相反的意见,很是让场上的人吃惊,有些人更是转眼就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无论这个为袁崇焕说话的是什么人,自己都要借此攻讦他,使朝中少一个与自己夺权的人。
不过当那些人循声看去向那说话的人正是如今锦衣卫的同知唐枫时,他们已经到嘴边的话便重新咽了回去。锦衣卫的同知,如今执掌锦衣卫一切大权的唐枫可不是这些人敢招惹的,而且有崔呈秀、许显纯和田尔耕的前车之鉴,他们更不敢得罪唐同知了。
原来热闹的场面因为唐枫的一句话而静了下来,这使得他也有些尴尬,而这时魏忠贤已经看向了他,问道:“唐枫哪,你这么为袁崇焕说话可有什么依据吗?”
唐枫在深吸了口气后,才说道:“九千岁,我看这些大人们只会人云亦云,全不知道辽东情况却一口咬定袁崇焕犯了错,才一时忍不住出口的。”说到这里,他扫向了周围的众官员:“听你们话里的意思,似乎袁崇焕在此次与金人作战中全无建功了?那我且问你们,你们可曾去了辽东,可曾问过那里的将士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