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重振大明 路人家 6173 字 17天前

一切果然真如崔呈秀所担心的一般发生了,大明天启三年十二月十九日,在阉党刚将汪家的一个侄子于东市开刀问斩之后一日,东林党的反扑就出现了。一道由杨涟所递,无数东林党人共同署名的弹劾魏阉二十四大罪的奏疏送到了宫里。

“太监魏忠贤者,本市井无赖,中年净身,夤入内地,初犹谬为小忠小佞以幸恩,继乃敢为大奸大恶以乱政,今请列其罪状,为陛下言之!祖制拟旨,专责阁臣,自忠贤擅权,多出传奉,或径自内批,坏祖宗政体,大罪一;刘一燝、周嘉谟,皆顾命大臣也,忠贤令其党论去,急于翦己之忌,不容陛下不改父之臣,大罪二;……凡内臣者,不得私交外臣,忠贤结党无算,更且交通地方县令,以为己用,此大罪二十三;东厂之设,原以缉奸,自忠贤任事,日以快私仇行倾陷为事,投匦告密,日夜未已,势不至兴同文之狱,刊党锢之碑不止,当年西厂汪直之僭,未足语此,大罪二十四。凡此逆迹,昭然在人耳目,乃内廷畏祸而不敢言,外廷结舌而莫敢奏,间或奸伏败露,又有奉圣夫人为之弥缝,更相表里,迭为呼应。伏望陛下大发雷霆,集文武勋戚,敕刑部严讯以正国法,并出奉圣夫人于外,以消隐忧,臣死且不朽矣。谨奏。”洋洋洒洒数百言,共数魏忠贤二十四条大罪的奏疏放在了案上,但却并不是皇帝的龙案,而是魏忠贤家中的书案。

因为前一日有那崔呈秀的提醒,再加上有那王体乾在宫里的照拂,所以这份奏疏根本就没有送达到朱由校的手上就被人连夜送到了魏忠贤的案上。魏忠贤虽然识字不多,但在听了别人的讲述之后自也明白了这疏中所写的意思,脸色已经黑得如同碳般了,因为他很清楚这二十四条大罪确是有其事的,而任是哪一条坐实了,自己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良久之后,魏忠贤才看向下面所站的那些人:“他杨涟纠结了这许多人联名弹劾咱家,看来他们真的是打算孤注一掷了,你们且说说咱们该如何应对哪?若是任由他们不断上疏,宫里的人可拦不下许多,皇上早晚会知道的。”

在思忖了好半晌之后,魏广微才皱眉说道:“如今我们能用以打击东林党的只有汪家一案,但现在却只牵涉了几个南直隶的官员,朝中的东林之人也只有那汪文言被捕入狱。我们若想打击他们,看来必须得从汪文言那里入手了,若真能从他的口里得到一些罪证,到时将之送到皇上面前,那些东林党人便吃不了兜着走了。只是……”说到这里,他拿眼看向了身为锦衣卫佥事,主管着诏狱的许显纯。

许显纯立刻会意,上前道:“公公,下官一定会让人加紧对那汪文言的刑讯。此人的骨头倒也颇为硬朗,几日下来依旧不肯吐露一言一字……”

“咱家不管他骨头有多硬,一定要让他将叶向高、赵(南星之流给扯进来。他不是还有几个亲人在押解到京的途中吗?那就将他们也带进诏狱来,当着他的面给他们用刑,咱家就不信这人会无动于衷!”魏忠贤此时的脑海中就只剩下将东林党连根拔起这一个念头了,因为现在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了。许显纯立刻答应了一声,想到会对更多的人用大刑,他就只觉得兴奋不已。

唐枫自从那日之后,便也成了阉党的其中一员,虽然他对这个新身份很是抗拒,却终究还是无法推脱,所以今日他也在魏忠贤的府上,听着他们在那商议着如何对付东林党人。原来他对这事是不想过问的,毕竟他有自己的是非观,知道与阉党一起是为虎作伥,但是在听到了二十四项大罪之中的某一条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是不得不站在阉党这边,与东林党的人为敌了。“凡内臣者,不得私交外臣,忠贤结党无算,更且交通地方县令,以为己用,此大罪二十三”,这句中的交通地方县令说的明显就是自己,如果真让东林党人取胜的话,自己恐怕也逃不了,罢官回家都算是轻的了。

想着这一切的时候,唐枫便没有注意后来魏忠贤与许显纯的对话,而是在自己的脑海里开始回忆历史上的阉党是如何对付东林党的。似乎在历史上的阉党要比现在晚上一段时日才将东林党击败,将一干东林干才贬的贬,除的除,那他们用的是什么借口呢?唐枫可以肯定一定不是现在他们所说的那个借口,因为这是自己来到之后才出现的。

此时唐枫的脑子里更多的想的是那奏疏里的话,说魏忠贤以内臣的身份私交外臣,结党谋私,而且还和自己这个县令也“交通”上了。所以他的嘴里喃喃地不断念着:“结交外臣,结交外臣……”突然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件事情,虽然他已经记不清楚这是不是让东林党彻底崩溃的主要原因,但却肯定是一个很关键的因素,他立刻就说道:“公公,各位大人,除了从汪文言这边着手之外,下官又想到了一个人……”

“什么人?”没等唐枫将话说完,魏广微忙抢先问道,这时他才看清楚这个说话的人是唐枫,心里就对他的话有些将信将疑了。这个县令对朝局又能了解多少?这是他在看到是唐枫说的话后所作出的第一反映。

其他人也都拿奇怪的眼神看向了唐枫,等着他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是经那魏广微的打断之后,唐枫反而有了顾虑。他知道这样一来,就是自己将那人害死的,到时候在史书上又会有自己的这一笔了。可是这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因为魏忠贤也看向了唐枫,虽然口里没说什么,但从他的眼神里还是可以看出他想从唐枫的口中知道点什么。

知道自己是无法再隐瞒了,唐枫只得将心里的顾虑先放到一边,道:“各位大人,下官虽然身处歙县对朝事知之甚少,却也明白当朝臣与武将有交集是最让皇上忌讳的。而就在之前,就有那辽东的经略熊廷弼与东林党人过从甚密,不知这一点能否让诸位大人用来对付那些东林党呢?”话出了口,唐枫的心里还是有些懊悔的。

“熊廷弼……”崔呈秀念叨着这个名字,心里不断地盘算着,“他早在年前就因丢了那广宁城而被捉拿到京了,如今他可没有一点兵权在手啊。”

显然魏忠贤的想法却与他不一样,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这张白胖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不错,咱家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人呢?虽然他如今已经是没了牙的老虎,没了兵的将军,但在当年也是手握大军的一方经略啊。你们可还记得当年他在被锁拿进京之后不久为了保命曾给我们送来了不少金银之事吗?”

经他这么一说,那崔呈秀也记了起来:“不错,公公说的甚是,当日我还记得是那汪文言来见的我,代那熊廷弼将数万两白银交来,就因为有公公在宫里的担待才让他逃过一死的……”话说到这里他突然惊醒,这可是收受贿赂的大罪,虽然这里都是自己人却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啊。

怒视了这个马虎的人一眼,魏广微说道:“那次除了公公之外,那些东林党中人也曾向皇上替他求情,就因为有这许多人求情之故,这擦才让那熊廷弼得以免了死罪。而那东林党又为何要替熊廷弼求情呢?那汪文言身为东林党人为何会拿银两来求公公你呢?这可就值得商榷了。”他的这两个问题显然是在暗示某件事情的可能性了。

“公公,我们可不能看着这样的人在朝中把持朝政啊。我们这就上疏弹劾他们吧,而且那汪文言也多了这一条大罪。”几人全都纷纷说道,仿佛都看到了什么不平之事般。

“好,你们这就回去写奏疏,让各道的言官也上章弹劾东林党人徇私和结交熊廷弼。还有,在汪文言这一案上你们也可将之写入其中。”魏忠贤立刻吩咐道。

所有人在应了一声之后便各自离开,为明天的反击做好准备。唐枫也想回去,但他刚一黄钻身,就听身后的魏忠贤道:“唐县令稍候。”

待到厅中只剩下魏忠贤、唐枫两人时,魏忠贤才上前笑着拍了拍唐枫的肩膀道:“唐枫啊,这次你可是真的帮了咱家一个大忙了。不但将那汪文言投进了诏狱之中,你还让咱家找到了一个对付那些自认为是正人君子的东林党的一个好机会。待此事了结之后,咱家不会亏待你的,你就好好地跟着咱家做事吧。”

唐枫心下苦笑,只得躬身谢过了魏忠贤的赞赏,然后转身离开了。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了,这让他的心变得很是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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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阉党的反扑(2)

桌上摆着从京城“六必居”中买来的几个酱菜,还有一壶酒,但唐枫却只是不断地在喝着酒,并没有伸筷去夹过一下酱菜。不是这些酱菜无法入他的口,而是因为他现在的心里很不舒服,需要通过饮酒来舒缓心情。这里并不是唐枫之前所下榻的客栈,而是一处四周很是幽静的宅院,这是几日前魏忠贤让人为唐枫安排的。对笼络人心这一手,魏忠贤虽然识字不多却也很是擅长,在他发现唐枫是个可以利用的人之后,便对他关怀备至了。

但是唐枫的心里却对他一点感激都没有,反倒很是烦恼。从来生于心中的是非观念依旧主导着他的思想,若不是为了自保,他是绝对不会来京城的。而现在的情况是更加严重了,自己已经被东林党人完全视为了阉党爪牙,甚至在奏疏之上都点到了自己。如今自己与阉党已经脱不了干系,所以唐枫虽然不愿,也只能尽自己所能地帮助魏忠贤他们对付东林党。

一扬脖子又将一杯酒倒了进去后,唐枫沉重地叹了口气:“怎么我这个穿越者就这么倒霉呢?象项少龙这样的人穿越到了古代好歹还有选择的机会,可我完全是被逼着走在这条路上啊。明知道所效力的不是好人,我却还得跟着他们一起做事,我真是太失败了。”一面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面又干了一杯。

“公子,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老是在那喝着闷酒?”解惑在旁看着,满是担心地问道。从唐枫回来之后,他已经喝了好几壶酒了。

此时唐枫的酒劲已经有些上来了,他走过去对着解惑道:“解惑,你是不是认为我也……也是一个助纣为虐的人,居然帮着那些奸贼和朝中的栋梁作对?”他的舌头已经有些大了。

解惑似乎已经有些明白唐枫在说什么了,但是他却不会有唐枫这样的想法的:“公子你这么做也并不是什么错啊,我虽然不懂什么朝事,但是从公子以前的叙述来看他们也并不分什么对与错,不过是两党官员在争夺大权而已。无论谁胜谁败,对百姓并无什么相干……”

甩了下头,唐枫将因喝多了而导致的晕眩之感驱逐了出去后才说道:“那……依着你的意思,我无论是帮什么人都不会有错了?”

“公子你所做的就是正确的,若不是你的坚持,汪家就不会受到应有的惩处,那对歙县百姓来说就是不公了。”解惑显然对现在的情况并不感兴趣,只是强调唐枫这么做是为歙县的百姓讨回公道。

“既然……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说到这里,唐枫便伏在桌上睡了过去。看到他睡着了,解惑才稍稍放下心来,这几日里唐枫都很不开心,尤其是今天。所以解惑也很担心他,现在睡着了,他就不会再想一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唐枫是不想再想这些事情了,但是阉党的人显然不会这么想,他们已经在魏忠贤的授意之下开始进行反扑了。

诏狱乃是整个大明天下最为恐怖的所在,它整个地方都铺设着冷而硬的花岗石,又有重重的门户,所以里面发生了什么外面是根本不会有人知道的。虽然如今是干燥的冬季,但是狱中的墙上依旧有些湿漉漉的,这便是这里阴冷的一个旁证了,即便是一个健康的人,来到这里呆上几天也会得病,更不用说这里关押的人还要受尽严刑考问了。

在这条长长的甬道之中,用花岗岩所铺设而成的地面上满是鲜血的痕迹,这是上百年来在诏狱里受刑的人被拖拽着前行而留下的,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是那么的瘆人。但是这里的场景对现在这个正走过来的人来说却是一点感觉也没有,他对别人的鲜血似乎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喜好,他就是许显纯,他现在已经来到了关押着汪文言的牢房之前了。

“怎么样,今天用刑之后他肯招了吗?”看了一眼象被垃圾一样丢在地上的汪文言,许显纯皱眉问道。旁边的一名看守立刻上前,满脸不安地道:“回大人的话,今天对他施了刷刑,但是这人却死不开口……”

“废物!”许显纯骂道,“这么一个老家伙你都撬不开他的嘴吗?刷刑不行,你就不能想点其他的办法吗?”说着又是一通劈头盖脸的大骂,骂得那人面如土色,差点就要跪下求饶了。骂了好半晌之后,许显纯才住了口,他眯着眼睛看着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皮肉的汪文言道:“本官今天要亲自问他几件事情,这里太过逼仄,你们将他带到刑房去吧。”说着便转身往外走去。诏狱的牢房很小,只够一个人蜷缩着蹲在里面,连将身体伸直了也不能够,而外面的甬道也只能让两人侧身而过,所以许显纯才会有此一说。不过进了诏狱的人基本上都会被大刑伺候,想伸直了身体也不可能了。

刑房是诏狱里最是宽敞的所在,足有数丈的方圆,四面墙上都安着数个精铁所浇注而成的架子,上面缠绕着手臂粗细的铁链,它的颜色并不是铁的黑色而是暗红,那都是受刑之人的鲜血所染红的。另外在刑房之中还摆放着无数的刑具,配合着惨白的烛光,直让进来的人发疯了。

可许显纯显然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是享受,他大马金刀地往唯一的椅子上一坐,就有人端上了香茶。在他喝了两口茶之后,汪文言便被两名狱卒给拖了进来。立刻就有人手脚麻利地将他按在了铁架之上,缠好了铁链,让他难以动弹半分。

汪文言此时是完全陷于半昏迷的状态了,所以即使那铁链将自己身上溃烂的皮肉刮了下来,他也没有一点反映。但是这让许显纯却很是气闷,他立刻下令道:“拿水将他泼醒!本官有要紧的话问他!”

“哗啦!”一瓢水兜头泼向了汪文言,使他逐渐恢复了意识。当他看到自己面前的人是许显纯时,立刻就露出了不屑的神情,随后轻声说了句什么。

“他说什么?”许显纯问道。在汪文言身边的人立刻回答道:“回大人,人犯说他什么都不会说的,让您死了这条心吧。”

“哼,好硬的骨头!可惜我许显纯最喜欢的就是对付象你这样的人,你骨头越硬,我就越是欢喜。这里还有的酷刑让你尝尝滋味,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说到这里,他突然一顿,然后转变了语气道:“不过我今天却不想对你用刑,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情的。”

听到这个阎王居然说不对自己用刑了,就连汪文言这样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也有了好奇之心。似乎是看穿了他所想的,许显纯站起身来到了他的面前:“我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马上就可以见到自己的那些亲人了。其中有你的兄长,也有你的侄子。怎么样,听到这个消息你很高兴吧?”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汪文言的脸色就是一变,他当然知道对方话里的意思了,想到自己汪家一门都要来到这如地狱一般的所在,也不由得他不心惊。许显纯见到他有些害怕了,便继续道:“如果你想救自己的这些亲人,让他们免受皮肉之苦,还是有办法的。只要你肯照着我们的意思说话,指定一切都是叶向高、赵(南星等人在幕后做的手脚,我们不但不会为难你和你的家人,还可以将他们安全地送去别处。怎么样,你考虑一下吧!”

“你……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汪文言是不会为了自己一家之事而连累那些大人们的。不然我便是大明的罪人了!即使你们真要我汪家死绝了,千载之后,史册自有公论!”奋力说完这几句话,汪文言顿时委顿了下来。

怒意在许显纯的眼中一闪而过,但他居然忍了下来:“你一心求死,我却偏不让你如愿。看你的身体也承受不住太多的酷刑了,若你死了我怎么向魏公公交代?所以自今日起,我不会再让他们动你一根手指,但是我会将这些记下来的,到时候你的那些亲人便会替你感受这些滋味了。”说着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汪文言的脸上一阵抽搐,他自己是不怕任何酷刑的,即便是死他都不怕,被说这些了。但是想到自己的家人要受刑,他的心还是如刀绞一般的痛苦。可是他依旧咬牙不发一言,因为他心里明白,只要自己一松动,那害死的就不是汪家那么几十口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