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次真是……错得厉害啊。”船舱中,关宁也发出了相同的叹息。他当然不会说自己老爹缺心眼,但以这时代的世风而言,儿子说父亲做错事,和骂老爹也没多大区别了。
“其实……”来报信的是府中的管家,口齿便利,做事也机灵,最特别的是,他还有一套察言观色的本领。见关宁脸上的遗憾颓丧之意多过怒气,他知道,最危险的阶段过去了。
“老爷事后也后悔了,所以才让我来给公子报个信,看能不能商量个补救的法子出来。”
“补救?事已至此,还能怎么补救?”关宁摊摊手,只是苦笑不迭:“寿叔你也说了,坦之以及跟着那刘备走了两天,还能追回来不成?不追回坦之,那还能有什么补救的法子?君侯不怪罪,追究我出尔反尔的罪责,就已经是万幸了。”
管家点点头,又摇摇头,心有戚戚的说道:“追,是肯定追不回来了……”
其实老爷的眼光不算错,那位刘将军还是很有做大事者的风范的。
能屈能伸,身处困境亦不气馁;礼贤下士,对能提供帮助的人,都是和颜悦色,甚至可以说是持礼甚恭;行事果决,一待目标完成,就绝不拖泥带水;更厉害的是,就在老爷留他在府上的阶段,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就把包括二公子在内的人心全给笼络住了!
管家敢断言,别说现在刘备已经走了,就算没走,自家老爷也不可能留得住人。老爷想必也是这么判断的,否则他没必要急匆匆的让自己赶来高唐报信。
“不过,”他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未必没就有补救的法子。”
“哦?”关宁在商场上拼搏多年,城府和眼光早就养成了,心中虽奇,却也不露声色,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等着谜底的揭晓。
管家见状,心中也是暗赞:大公子的资质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受了家世之累,这才没有出头的机会。这一次老爷的失误,未尝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定了定心神,他沉声说道:“二公子虽走了,但是为了安老爷的心,除夕那天,许攸和刘备的密议,老爷也是参与了的……”
在那场密议之前,关定的态度是很坚定的,他不是没听过王羽的名声,但其中有好有坏,他无法从中分辨出一个明确的形象来。而且,他对青州新政中的一些政策也是心存疑虑。
自古以来,似乎就没有哪个明君会重用商贾之人,先贤们定下的政策,都是经过反复推敲的,擅加改动后的政略,不会踏入王莽之流的覆辙,犯下急功近利,其兴也乎焉,其亡也乎焉的错误么?
心有疑虑,再加上刘备已经出现在面前,关定做出了将赌注压在前者身上的决定。就像是后世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中央大员的震撼力,永远比不上出现在面前的市长一样,谁都知道前者更牛逼,但谁让他离得远呢?
不过,除夕夜的那场关乎天下大势的答对,却彻底颠覆了关定的看法。
他只是个地方豪强,对天下大势没多少了解,那场对答他全程听下来,听懂的只有两件事:一,刘备招揽了许攸,打算去汝南收拢袁绍的旧部;二,无论是刘备,还是许攸,都对王羽忌惮非常,整场对答与其说是如何平定天下,还不如说是如何远远的避开王羽,别被王羽当做首要目标来打。
关定不知道王羽是怎么看待刘备的,但想必拥兵十万的百战名将,也不会把这么一个落魄诸侯当回事。但刘备、许攸对王羽发自内心的恐惧,却是显而易见的,于是,老官迷后悔了。后悔也晚了,但关定怎么都不甘心,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夜,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刘备、许攸密议的内容,老爷拼命记下了不少,让人誊抄了出来。”管家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了一卷帛书,十分慎重的交在关宁手中。
“公子您看看,这是不是能当做重要情报?若是可以,老爷的意思就是,公子干脆不要顾着这点家业了,以剩下的钱财和情报作为晋升之阶,也算是稍作补救了。”
关宁有些呆滞的接过帛书,心中百感交集,既为父亲的执着而惊讶,也为老爷子的用心良苦而叹息;但更多的,他还是在心下衡量,手上这卷帛书的价值。
青州对待人才的态度,倒是人尽皆知,可对情报的重视度,却没有任何风声传出,这方面的情况,至少未曾浮出水面。
不过,刘备也不是普通人,许攸更是名声在外,这二人商议出的大计,应该是有些重要性的吧?
思忖片刻,他下定了决心,低声嘱咐管家几句,匆匆离了码头,往军营去了。
……随着临淄的幕僚班子迁移过来,王羽在初平三年最开始几天的日子,过得还是很逍遥的。
于禁将军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伤员有张宁组织治疗,也是得力得很;内政的事务全部丢给田丰,反正有国渊、王修一干人帮忙,再加上辛评等一大批冀州投降的幕僚,倒也不虞会支应不开。
最让王羽欣慰的是,贾诩最近变得勤快了许多,这就是郭嘉事件的后遗症了。王羽琢磨着,等去荆州拐骗少男少女的石韬回来,可以再给贾诩加点担子,比如教教学生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