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有些原本还准备着把自家七大姑八大姨家的亲戚给塞进去的,就更看许秋阳不顺眼了,表面上一团和气地称赞她年轻有为,私底下却是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把她依靠美色上位的闲话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更有甚者,在许秋阳跟罗建刚结婚之后,就大肆造谣说县长的公子哪里可能看得上她,是她给人下了套,勾引着罗建刚成了事,然后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这才逼得罗建刚不得不娶了她。
说闲话的人说得活灵活现,好像是亲眼所见一样,一轮说下来,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心满意足,最后悲天悯人地摇一摇头,感叹一句:“可惜了罗建刚那小伙子了,摊上了这么个女人。”
幸亏许秋阳平时都不在供电局里上班,供电局的人看不上水电站的职工,也不爱跟他们来玩,所以这些闲话也没传到她的耳朵里,不然非得被气死不可。
至于任海,他是没多久之前突然空降到这个单位的,既不用考试,也没走过什么招工程序,就那天主任把他带到了办公室,简单地说了一声,他就留下来了。
他来得太过突兀,别人不由得不猜测起来,这个任海从衣着谈吐各方面看得出来,他的家庭出身应该不差,文化程度也是不低的,而且他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市里的口音。
有好事者打听出来说,市里有位职位挺高的领导,也是姓任的,小道消息传来传去,基本上大家都认定了任海是市里某位大领导的亲戚,这一假定事实了。
对于这个任海,办公室里其他人的心思还是比较微妙的,一方面溜须拍马地讨好他,另一方面又在心底里隐隐地排斥,总之没有人是真心喜欢他,会真心实意跟他说话的。
所以也就导致了一个很严重的事实,所有人包括许秋阳在内都以为,全世界都知道她许秋阳是个已经结了婚的女人,可偏偏就只有任海他不知道。
实在是许秋阳太年轻了,不光看起来年轻,实际年龄也只有二十岁出头,一般念过书出来工作的姑娘,都没有那么早嫁人的。
任海这种观念先入为主,从第一次见面就把她当成了一个未婚的小姑娘,到后来就怎么也不会往她已婚那个方向去想了,不单这样,还理所当然地认为她还没有谈过对象呢!
任海还在上学的时候就是一个文艺男青年,爱写诗的那种,他从第一眼看见许秋阳的时候起,就把她当成了自己心目中的缪斯女神,只要一想起她,就会灵感爆发,文思泉涌,然后兴奋地在笔记本里写下一首又一首热情澎拜的诗歌。
这些诗歌,他一直都好好地珍藏着,只等有一天,他终于鼓足勇气向女神表白的时候,当成礼物送给她,这已经不仅仅是一本笔记本了,而是他火热的真心!
如今,这真心正锁在他宿舍书桌的抽屉里呢,任海看着眼前安安静静的许秋阳,心中又激动又紧张,手心里攥了满满的一把汗,想要说话又不敢开口,他们正在转录磁带,也就是一台机器播放音乐,用另一台机器录音,中间没有隔音设备,所以周围的环境里如果有一点声音,都会功亏一篑,只能重新录了。
一首曲子几分钟,本来很快就应该录完的,不过许秋阳为了避免到时候排练总是要倒带太过麻烦,决定把一整盘空白磁带都录上这首歌,这样使用起来比较方便。
“小任,你要是忙的话就去工作吧,这儿我自己录就可以了。”录音的间隙,许秋阳对任海说,她觉得这个小伙子好像有些紧张,呼吸听起来都是粗重的,不过也不奇怪,他一看就是个没经过什么事的小年轻,跟自己一个已婚妇女呆在一个不大的空间里,大概是会有些紧张的吧!
“不用不用!”任海连忙说,“我不忙。”
“哦,那也行,我这边也很快能录完了。”许秋阳说。
“没事没事,不着急。”任海又是一阵紧张地摆手,脸色微红,额上都见汗了。
许秋阳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让这孩子为难了,刚好一首歌录完,她停下机器,主动开口缓和气氛:“我听说你挺喜欢写东西的?”
虽然现在两人年纪相当,但她的心理年龄其实还是要大一些的,所以一直把任海当成一个害羞的小弟弟看待。
一说起这个,任海就兴奋起来:“是啊,秋阳,我特别喜欢你写的文章,我把你发表在报纸上的所有文章都收集起来做成了剪报,每一篇都认认真真地读过许多遍,你写得实在是太好了。”
“哪里有啊!”任海崇拜的语气让许秋阳感觉十分惭愧,“我就是随便写写的。”
“不,你真的写得很好。”任海坚持地说,“我也希望自己能在这方面有所发展,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助我一下呢?”
“啊?帮助?”写文章这种事情不都是要靠自己的吗?
“其实我也写了一些文章,不过写得不太好,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想请你帮我看一看,指点我一下。”任海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呃,这个啊,其实我真的只是随便写写的,真的没有这个能力去指点别人什么,对了,你们办公室不是有人的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吗?要不你去请教一下他把,我是真的不行。”
“不是的,我比较过你们两个人写的文章,我觉得你写得更好,有灵气,感情充沛动人,更能表现出作者的真情实感,我想向你学习。”
“那要不这个以后再说吧,现在先把这歌曲给录完了,我单位里还有事,待会还要赶着回去呢!”任海的推崇让许秋阳汗颜不已,连忙岔开了话题。
自己的写作水平如何,许秋阳是很清楚的,她从小就擅长写这种类型的套路作文,从初中就开始给各种作文选、青少年文学报刊、杂志投稿,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赚点稿费,用来购买家里并不给她提供的文具和学习用品。
这么多年下来,她对于各类报刊、杂志的编辑的喜好把握得很准,对于怎么样才能容易过稿的能力掌握得炉火纯青,但是,她也很清楚地知道,她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匠人,但无路如何也成不了一位卓越的大师。
所以,面对这么一位充满了热情的文艺小青年,她还是不要去祸害人家了。
许秋阳说完就不说话了,认真地转录歌曲,任海心里挺失望的,本来想借着请教的缘头多与她接触接触,平时大家都是同一个系统的,但见面的机会实在是少得可怜,只有偶尔局里开大会的时候,她会过来参加会议,但通常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而已,想要有今天这样的机会,还真是不容易。
任海真是不甘心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轻易错过,可许秋阳却害怕他再提起什么请教的事,一录完就赶紧站了起来:“好了,录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了啊!”
“不客气,不过现在也不早了,不如在这儿吃了中午饭再回去吧?”任海一心挽留。
许秋阳看看表:“不用了,现在还来得及回水电站吃。”
“那好吧!”任海失望地说,“不过我们这录放机借用是要登记的,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办公室去登记一下?”
“行啊,那走吧!”许秋阳帮忙拎起一台录放机走了出去。
任海办公室里的人许秋阳基本上都认识,既然进来了自然也要打个招呼,多了两个来串门的姑娘,许秋阳看着有些眼熟,不过也没多想,随意朝她们点头笑了笑,在任海拿出来的登记本上签上了名字,正准备离开。
忽然感觉有些不自在,扭头一看,原来是一个一头卷发的姑娘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那居高临下的眼神,让她非常地不舒服。
那姑娘见她回头,也不避开,甚至还冷冷地“哼!”了一声。
她这么一“哼”,许秋阳就想起来了,这不是当初她们刚入职来参加培训的时候,在饭堂里跟杨雪珍打架的那刁蛮姑娘嘛!
只因当时她扎的是一个马尾辫,现在换成了一头卷发,看起来老成了很多,所以刚刚才没有认出来。
许秋阳没兴趣跟她计较,淡淡地笑了一下,跟办公室的其他人道了别,就快步离开了。
那姑娘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满脸恋恋不舍的任海,忽然冷笑一声,这可真是有意思了啊!
许秋阳走出供电局的大门,看了眼蔚蓝干燥的天空,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走一走就当是锻炼身体了吧,走快一些,应该还赶得上回去吃中午饭的,也不知道罗建刚那傻子会不会帮自己去打饭。
很快出了县城,走在通往白龙湾水电站的土路上,今天不是墟日,没有出城赶集的村民,路上冷冷清清的,前后一眼望到头只有许秋阳一个匆忙赶路的身影。
忽然前边远远地有人骑着一辆自行车过来,速度飞快,那人的身影越来越大,许秋阳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她家男人嘛,罗建刚这小子又去县城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