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事说,没有本事应是吧?也好,反正这周围多的是人听到,等到了知府大人那边,自然不缺证人。”
证人之一的张夫人弱弱地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再招来什么事端,她可不敢再得罪顾家了。
秀娘又抓住了黄夫人的手,这回没等她挣扎,便拼力将她往前带:“我家相公在桃源县治水,功劳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他劳心劳力尚且没有一句怨言,你又有何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今日若是不将这事说清楚,回头我便收拾包袱去桃源县,请晋安先生回来跟你们这淮安府几位官老爷分说分说!若是晋安先生治不了你们德高望重的几位,自有京城的众位大人替我们一家做主!”
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
黄夫人急着挣脱,已经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了,可她刚挣脱了陈秀娘,却见那边贺知府和知府夫人已经听到动静出了屋子,好巧不巧,正好听到了陈秀娘那最后两句话。
黄夫人看着贺知府迅速变黑的脸,暗道一句糟糕。
事情的处置也不出秀娘所料。她家相公别的不说,这回的功劳却是实实在在的,谁都看在眼里。贺知府就算不看在京城的几位大人面子上,也得看在这回治水有功的面子上。
那黄夫人,贺知府没有说一句,只是转头便将黄推官叫了过来,骂了个狗血喷头,还夺了他的差事,直接将他赶回了家。至于以后怎么着,还能不能在这府衙里头安稳过下去,贺知府却一个字儿都没说。
当日中午,黄家里头便传来一阵阵责骂和哭诉声,声音大的整个内衙里头都能听见。
众人听得心中惴惴,有些后怕,又有些庆幸。
秀娘坐在屋子里头,听着这动静心里却并丝毫不觉得内疚。她家相公在外头没日没夜的辛苦,这些人却在这儿说风凉话,若是不给些教训,回头谁还会将她相公放在眼里?
傍晚时候,黄夫人和黄推官便亲自登门了。来的时候,黄夫人脸色憔悴地不像话,一点儿没有上午骂人时的趾高气昂。
他们道歉是他们的事儿,秀娘一点没给什么反应,只由着他们在那儿干着急。
这么晾了两日,晾得黄夫人天天睡不着觉,吃不好饭,生怕自己一个不对又招来丈夫的怨怼,生怕丈夫一个不如意就真将自己休会娘家。谁能受到了这份罪啊,最后黄夫人心一横,也舍了面子,直接奔去顾家,门一掩,便直接对着秀娘跪了下来。
“顾夫人,您大人有大量,便饶了我们一家吧。您再不松口,我就要被休会娘家,我家老爷的官帽子也得丢了……”
秀娘与红香对视一眼,知道这回算是让她们长了教训了。
崔镇决口的消息,不多时也传到了京城。第二日刚好是大朝会,正好京城里头没有什么事,众官闲着也是闲着,这回黄河决口一事,便成了重中之重。
有关心的,有漠不关己的,也有强行找事儿。
上回弹劾顾邵无果的那位石御史,这回总算是找新的借口了。
第159章 捍卫名声
对于这位石御史,自皇上至萧丞相再到底下的郑尚书钱尚书几个,其实都没当做一回事,只把他当笑话看看罢了。无奈这个笑话自身还挺能蹦跶的,上回被怼了之后还不甘心,想要再蹦跶得高点儿。
皇上几个听着他滔滔不绝的斥责,只觉得聒噪。
唯独石御史自己喷得兴致正浓,有几个被他这股兴致感染到的人,也站了出来,觉得自己务必要匡扶正义,惩奸除恶。他们喷桃源县官府的不作为,喷顾邵这个外放出去特意去治水的不中用,跟甚至,最后竟然喷到了晋安先生身上。
皇上听了,顿时止不住咳嗽了好几声,难以置信地望着底下的几个人。付公公连忙上去给皇上拍背,顺势递上了一盏热茶。
石御史他们却觉得自己喷得恰到好处,开始逮着晋安先生不放了。
皇上:“……”
这些人,怕不是找死吧。皇上本来见他们诬告顾邵还有些生气,如今听到了这个,忽然也气不起来了。也是,跟这些个脑子不好的人生气,不是自找罪受么。
然而,这些人明显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等他们喷过之后,皇上扫了一眼大殿上,见下头有好几个人已经隐隐有些愤怒,心中忽然轻松了些。算了,由着他们去吧,看明儿会闹出什么好事儿出来。皇上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来观望这事儿的,可石御史几个,却抱着入戏的态度去弹劾顾邵与晋安先生的。
虽然朝中没有多少人应和他们,但是他们还是喷得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下朝之后,亦没有多少人愿意同他们一道儿走,更甚至,还有几个人明目张胆地对他们怒目以待。石御史看在眼里,暗暗记住了这些人。
他如何不知道,这些人里头多的是晋安先生曾经的学生,因为他方才直言劝谏,如今已经恨上了他。不过这点冷眼,石御史还是受得住的,如他这种清高孤傲之人,注定在朝中得不到多少支持。过了会儿,跟石御史一块儿的人看了一眼周围,小声说道:“石大人你看,他们好像都在排斥咱们。”
“那是他们无知,要不就是他们心存偏袒。”
石御史认定这些人都不是好人。偏袒晋安先生的,多半是晋安先生的学生。偏袒顾邵的,多半是顾邵的亲友。他如今弹劾这两个人,尤其是弹劾晋安先生,肯定是得罪了不少人。可那又怎么样呢,他不过是陈述一个事实罢了。这两人当初可是为了治水才去了淮安府,如今水没有治成,反倒引了灾祸。再不惩治,只怕天灾还会更大。
“晋安先生德不配位。我看往日那些传言都是夸大之词,不可信也。至于那位顾大人,更是一个毛头小子,平白得了几分圣眷,便以为什么都能由着他指手画脚一番。让这样的人去治水,岂能不出祸端?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今日不成便明日,明日不成便后日,总之,咱们务必要让圣上承认,此番崔镇决口乃是他二人的不是!”石御史说得义正言辞。身边的几个人再次他这股正义之气所感染,不由得挺直了脊背,仿佛这样自己便能所向无敌了。
等下朝过后,石御史还被御史大夫温大人单独接见了。
温御史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石御史一声,让他别将朝中的人都得罪了干净,直言进谏可以,但也不能没脑子的进谏吧。
只可惜,温御史的提醒在石御史这儿都成了耳旁风。他甚至觉得,温御史是不是跟那些人是一伙儿的,故意在这儿找他的的茬。
“下官所言都是利国利民之事,弹劾的都是德不配位之人,下官上不愧于天,下不愧于地,做什么要遮遮掩掩,将原本该说的话咽下去?”
他说得威风凛凛,甚至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温御史:“下官听闻,温大人家的小公子与那顾大人私交甚好,温大人该不会是碍于私交,想要包庇顾大人吧?”
凉飕飕的刀子直直地往温御史身上捅,温御史听罢,心也凉了半截,再懒得劝什么了:“算了,你好自为之吧。”
石御史心中冷笑,这还威胁上了?威胁就威胁吧,反正他是不会怕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石御史执意如此,温御史也拿他没有办法。只略说了几句之后,两个人便散了。这日回去之后,石御史还饶有兴致地拿着这件事跟家里人吹嘘。他一介小小御史,能这样大出风头的机会实在是不多。
人来世上这一遭,追求都不一样。有人图财,有人图名,有人图安稳。石御史图的,便是这名了。他下定决心,打算从今儿起就跟崔镇决口这件事对上了,不将那两个人拉下马来,他是绝对不会松口的。
这一晚,石御史睡得无比安详,甚至还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他舌战群臣,说得圣上不得不将那顾邵罢了官,亦免了晋安先生的职务。经此一事,他在御史台也立下了赫赫战功。那梦实在太过痛快,痛快得石御史都舍不得醒来了。是以第二日一早,等到了寻常该起身的时候,石御史还在做着美梦,迟迟没有醒来的迹象。
梦到正妙的时候,石御史突然被一声巨响给惊醒。睁开眼时,却见自家夫人从外头冲了过来,神色慌张,连床边的椅子都踢到了。
“老爷不好了,出大事儿了!”石夫人猛地摇着自家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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