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府的知府姓贺,表字韵章,人称贺知府。四年前做了淮安府知府,中间一直任了四年,如是不出差错,往后说不定还得做上好几年。
顾邵赶过去的时候,这位贺知府才坐了下来,茶还没喝上两口,便看到顾邵走进门了。
贺知府身边还跟着两位身着官服的大人,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一个长脸,一个方脸。贺知府给顾邵介绍之后他才知道,这两位都是淮安府的同知,长脸的那位也姓张,人称张同知,方面的那位则是严同知。
初初见面,贺知府倒也亲切得很,言语之中甚至带着一股亲近,寒暄过后还特意与顾邵说了,今儿晚上府衙会给顾邵设一个接风宴,也方便他熟悉熟悉淮安府府衙的大小官吏。
话里话外的亲近是有的,只是顾邵总觉得,这份亲近没有落到实处。
另外,顾邵在旁边坐着的时候,总觉得边上有人在盯着他,且视线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敌意,让他很不舒服。顾邵分了个神留意了一番,没过多久便发现,盯着他的那个人正是坐在斜对面的张同知。
顾邵被盯得莫名其妙。
这还是头一次见面吧,他也没将这张同知怎么着啊,这人干嘛看他不顺眼?
这难不成是知府大人授命给他看得下马威?
系统打断了顾邵的胡思乱想:“你又不是银子,不喜欢你不是正常的事?”
顾邵瘪了瘪嘴,在中碎碎念:“可是在京城的时候,圣上和王翰林他们都很喜欢我的,而且是头一次见面就已经很喜欢了。”
他觉得在京城的时候,大家都挺喜欢他的。
系统鄙夷道:“瞧把你得意的!奉劝宿主一句,你还是早点正视现实吧,这儿是淮安府,不是京城。”
说完,系统又指着那边坐着的张同知:“还有,那张同知已经在府衙里头做了好几年的同知了,妥妥的地头蛇无疑。你可不要一不留神,给人家吞了去!”
“那你的意思是,我是强龙?”顾邵忽然发现了可喜的一点。
系统顿了一下,良久,它竟然被顾邵弄得没了脾气:“恕我直言,宿主你这样子,被人整死都是应该的。”
整死?不至于吧。顾邵越发狐疑起来。他和张同知,究竟哪儿来的深仇大恨?
第147章 官舍之争
深仇大恨倒也不至于,张同知不满意顾邵,也没有别的原因,单单是因为顾邵占用的那两间官舍。府衙里头的官舍其实并没有多少,可是里头的大小官吏却不在少数,且一年比一年多,单是同知便有两个,以前连通判都有两个,只是前两年走掉了。不管是原来的还是新来的,都指望着这么一点官舍安置家人。
粥少僧多,那本来就不多的官舍便显得更为抢手。
张同知上任这么多年,也不至于没有官舍住。只是他原本住的那两间地方不够大,妻子去年又添了一个小子,那两件小小的官舍实在是不够住。在顾邵来之前,张同知就已经瞄着那两间屋子了。
可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房子,最后却没能落到他的手上。因为他们府衙里头要新来一个通判,这两间他垂涎已久的官舍,就这么分给了那新来的通判。
对此,张同知自然不乐意,脾气上来了甚至还准备跟知府大人说道说道。只是知府大人听了他的抱怨之后,仍旧没有将屋子给他,反而叮嘱了他几句,让他不要跟新来的通判计较。张同知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度的,如今被这么一闹,便彻底记上了这个新来的通判。
顾邵来之前,张同知还以为这次过来的会是什么厉害角色。等如今见到了真人,他便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一声,什么厉害角色,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罢了。
可一想到自己竟然输给了一个毛头小子,张同知又忍不住一阵火大。凭什么,凭什么一个毛头小子竟然争过了他。这火自见了顾邵之后便一直没熄,等到晚上见识到了那接风宴之后,更涨了几分。
那毛头小子不过是仗着一个状元的名头,竟然能让知府大人礼遇至此。不知道,还以为哪里来得高官呢。宴会里头,张同知便没怎么说话,只一个劲儿地喝着闷酒。宴会散了之后,严同知见他脸色不对,还过来安抚了几句。
他也知道张同知的心结,只是事已至此,再多纠结也是无济于事啊,他再三嘱咐道:“我听说那顾通判是个来头大的,你可不能因为这事儿就跟他对上。”
“来头大的?若是来头真有那么大,他不在京城里头待着,来咱们淮安府做什么?”
严同知还真知道这事儿,同他道:“听说是为了治水。”
“治水?”张同知大笑了两声,以为自己耳朵坏了,“就他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治水?工部那么多能人,也没能将这水给治好,他一个年轻之辈能有什么大本事,难不成他一个人赛过整个工部?”想也知道不可能。
严同知摇了摇头:“说不得人家有真本事呢。”
这话反正张同知是不相信的。不仅是他不信,其实早就知道消息的贺知府同样不相信。不过他为人谨慎小心,兼之对顾邵在京城的作为也有所耳闻,是以,他虽然对顾邵仍有警惕,可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
接风宴之后,等顾邵晚上回去之后,秀娘也问了宴会里头的事。
顾邵省去那位没所谓的张同知,略跟秀娘提了一下其他的几位大人:
“……瞧着都挺客气的,尤其是那位知府大人,没有什么架子,还为我解了不少惑。”只是说了几句正经的之后,顾邵说话又开始不着四六了,开始跟秀娘说起了几位大人的长相。
贺知府长得倒是周正,只是为人太胖了些,看着很有些憨态可掬。这长相无疑是最有利的,叫人分不清他到底是真憨厚还是装憨厚,单看长相,只觉得平易近人。只是这贺知府的胖,应当不是天生的,而是吃出来的:“席间是各自分食,每个人桌前摆着的盘子都是一样多的,可我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别人前面的盘子还剩下不少菜,只有那位贺知府,盘子里头干干净净,难怪他长这么胖呢。”
怕隔墙有耳,顾邵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凑在秀娘耳朵旁边说的:“如今这天气,菜放到上面没过一会儿便凉了,难得那位知府大人竟然不挑。”
而且最难得的是,接风宴上大家还各自敬了许多酒,顾邵这个新来的通判被敬了不少,可贺知府也不差他多少了。贺大人虽吃了这么多,可却一点没有耽搁跟他们喝酒。这真是喝酒吃菜两不误了。
顾邵说完之后,自己先乐了好一会儿,见秀娘一直没有出声,抬头看了一眼,见她眉头隐隐蹙着,便觉得不对:“你怎么了?”
“我……没什么。”秀娘欲言又止。
顾邵赶紧道:“可是下午有人欺负你了?”
他站起来准备叫红香进来问问。秀娘忙扯住了他,将他拉下来坐好,一面解释道:“这才多久的功夫,便是人家想要欺负我,也没这么赶的。我不过是下午遇到了一件事,有些不明白罢了。”
顾邵将信将疑:“遇上了什么事儿?”
秀娘将下午的事情缓缓道来。
今儿下午她在屋子里头待着的时候也并非无事可做。这内衙里头也住着许多官家夫人,秀娘下午准备了拜礼,上到知府夫人,下到几个八品、九品官员的家里,秀娘都拜访了一遭。上门的时候,秀娘也是客客气气,因她带着礼,且顾邵如今的官阶也不低,所以拜访的大多人家,对她也是笑脸相迎。就连知府夫人那边,也未曾对她红过脸,唯独有一家,对她的态度有几分古怪。若是欢迎她吧,也不像;若说冷着吧,倒也不至于。只是言语之中总有些不大痛快,且秀娘看得清清楚楚,那不痛快并不是因为其他人,单就是对着她的。
因为这一遭,秀娘回来了之后也是一直惦记着,怎么也想不通。
秀娘一说完,顾邵便立马反应过来:“你说的那位夫人,可是张同知家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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