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邵恍然大悟,一时又有点担心:“那娘不会怪秀娘吧?”
“你娘那性子,能不怪吗?”顾大河对此已经门清了,不过说完之后,却又添了一句,“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向来都是这样。这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到明儿保准就没了,也不用多放在心上。”
顾邵缓缓地点头。话说他让爹娘到秀娘那儿学制糖,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事情已经起了头,便不好再后悔什么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顾邵依旧每日给顾礼和小妹布置认字儿的功课,从一开始的十个字,到后来每天二十个字,小妹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她并不像顾礼责骂的那么笨,相反,小妹对认字一事表现出了极大的天赋,不仅聪慧,还愿意下苦功夫,大概是知道她大哥对这件事十分上心,所以小妹学得无比虔诚。
她也没有别的念头,只想好好学,让她大哥高兴高兴。
至于顾礼,弄哭了小妹两次之后,便渐渐对她有些怵了。不是怕小妹的人,而是怕她哭鼻子,小妹一哭他就头大,偏偏爹娘都去陈家了,家里只剩下他和小妹两个人。天不怕地不怕的顾礼,如今也有了害怕的事儿。为了不让自己头大,也为了让他大哥多夸一夸他,顾礼不得不收敛性子,对上小妹的时候一改之前粗声粗气,三句话不和便翻白眼揪辫子的坏习惯,一时间,两人倒是也能和平相处。
这两人相处大概一直都是这样,不安分的只有顾礼一个人而已,只要他安分了,剩下的便都好办多了。
至于陈金莲和顾大河,这两人每日都在陈家学手艺。
事实证明,那制糖的法子真不是人人都能学会的,即便陈秀娘手把手地教,可陈金莲两人也依旧学了五六天才将整套的手艺给学了过来。只是学是学会了,却还是不够熟练,做出来的糖口感稍微次了一些。
即便陈金莲不是做买卖的,也知道做买卖最讲究一个质量。他们卖的糖本来价格就贵,倘若味道跟不上,那之后估计也没有多少人再愿意当这个冤大头了。
若是别人家的生意,陈金莲才不会管这么多呢,偷工减料就偷工减料呗,反正也碍不着她的事儿。可这是自家的生意,利润里头有五成都是他们自家拿的,另外五成也落到了秀娘手里头,以后秀娘嫁到他们家里来,不也还是用到自家人头上吗?有钱在打头阵,陈金莲想不细心都不行。做得不熟练就慢慢地练,势必要将这东西给做熟悉了。
她这份儿拼劲,倒也是让李氏有点刮目相待了。
李氏原还以为,陈金莲会中途放弃呢,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坚持了下来。虽说这人到如今对秀娘的态度也没改变多少,但……总算是有可取之处了吧。
顾邵看着家里如今这境况,也算是安了心了。
安心之后,顾邵本想彻彻底底放松一段时间,毕竟十一月份成亲之后,他便得立马离京了。此时若再不放松,后头可就真的只剩下受苦受累的日子了。
顾邵想得挺美的,然而事实远非他想得那样简单——上回因为他的缘故,大齐与火寻国定下了开互市的诸多事由,事情定下之后,户部、吏部、兵部等便开始统筹安排,短短一月多的功夫,便已经将大半的事务安排妥当。
眼下火寻国又派了使臣过来,想就互市的相关事情再与大齐商议一二,顺带再跟大齐谈头一笔生意。
这是别的人或许不在意,可户部的钱尚书却在意地不得了,他一个喜欢揽钱生财的人,平生最爱便是看到户部财政充盈。如今有了充盈的契机了,他便生怕别人弄不好出了岔子,最后将这件事搞黄了。
为显慎重,钱尚书还特意去寻了王翰林,将顾邵给借到了户部。
于国有利的事,王翰林自然不会拦着,也没问顾邵什么意见,直接便替他答应了。是以,在顾邵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又再一次被委以重任。
在被户部的人带走之后,顾邵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看着这架势,顾邵甚至觉得他们不是带他去户部的,而是直接带他入大牢的:“怕不是真的成了龙潭虎穴了吧?”
他嘀咕着。
这胆小的样子,又让系统看不上了:“不过是让你谈一笔生意罢了,看你那蠢样。”
“谈什么生意,我又不在行。”顾邵还没想便开始推脱。
系统却道:“户部那边有通事,火寻国那边也有,叫你过去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说不定到时候连你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听到这个,顾邵瞬间放心了。不让他说话就成,真让他说他还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呢。他认识的也只有一个扎兰丁,其余的火寻国来使,他可一个都不认识啊。况且这次还又是谈生意,他对谈生意可一点经验都没有。
论起这个,秀娘都比他懂得多。
顾邵忐忑了一路,等到去了户部之后,便看到钱尚书已经同那火寻国使臣说上话了。两边人对坐着,都是脸色肃穆,神情庄重,像是自己真能听得懂对方说话一样。可事实上,除了旁边站着的通事,里头压根就没有一个人能听得懂对方的话。
顾邵进去之后,便被安置在了钱尚书后头。
幸好顾邵学得那些回回语还没有忘记,这些日子偶尔兴致来了还会翻两下,所以他不仅没有生疏,还又精进了一些。
他坐在那儿听了半晌,便听出门道出来了。
合着问题出在价钱上面呢,两边都是价钱谈不拢,所以才焦灼成这样。
第136章 发挥作用
那边坐着的几个,长得跟扎兰丁都差不多,乍一看竟然像是兄弟一般。说到底,他们那边的人在顾邵看来长得也确实都差不多。
此番火寻国来臣主要是为了商议互市一事,做生意是附带的。这是头一次,往后他们必定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派遣来使往京城与之交易。不过,也正因为是头一次,所以火寻国这边也显得尤为慎重,不想在这头一次生意上吃了亏。
大齐这边亦然。他们这边缺战马,而火寻国那边良马众多,今日要谈的,便是火寻国售卖良马一事。
两方谈了许久,都觉得对方可以稍微让一步,尤其是火寻国,竟理所当然地觉得大齐应该多给一点钱。毕竟,和气生财么。再说大齐向来是朝贡贸易,每每与别国往来,都是给的多,收得少,最后亏损的都是自家的口袋。火寻国也不是没有跟大齐做过生意,本来他们都以为,这回必定也能满载而归,谁想到竟然在户部遇上了钱尚书。
抠门如钱尚书,自然不会让自家的钱财落到外人的口袋。他本来就是打着从火寻国挣钱的心思来开互市的,他恨不得将火寻国的金币通通搂过来,又哪里能忍受人家跟他讨价还价?在这儿坐着听了这么长时间的废话,已经是钱尚书的极限了,耳边响起的还是那样听都听不懂的鸟语,弄得钱尚书心中越发地烦躁。
顾邵也坐在那儿坐了半天,听了半天,到最后也没见两帮人将生意谈成了。
想着今儿这生意是谈不拢了,钱尚书再次烦躁起来,只是使臣在前,他还不能随意发脾气。客气地将一众使臣送走之后,钱尚书才终于对着自己人拉下了脸。
“没想到这些火寻国的使臣,也是这般的奸诈。”
说完,钱尚书还暴躁地踹了一下桌子。结果没将桌子踹得怎么样,反倒是弄疼了自己的脚,疼得龇牙咧嘴,偏又不好在众人面前叫出声来。
连顾邵都替他疼。
小李侍郎在后面跟了一句:“那火寻国里的百姓,都善于经商,别看这些使臣是朝廷的人,实则也是经商的好手。”
“怪不得,”钱尚书握着拳头,“真是分毫不让,非得让大齐这边出点血才甘心。”
要是往常,让他大齐出点血就出点血了,可如今不一样,又不是朝贡,是两国平等地通商,做什么他们大齐就一定要吃亏呢?
头一回就吃了亏,往后哪里还有什么公平可言?再说了,户部如今还缺着钱呢。之前户部定下了白银入税的定例,这回秋税收上来之后,是多了不少白银,也解决了国库的一时之急。可惜钱来得多,需要用钱的地方也多。别的不说,但是工部治理黄河一事,就划去了一大笔钱。
钱尚书每天对着源源不断流出去的白银,心中都在滴血。这档口再叫他吃什么亏,钱尚书是断然不情愿的。
可是他又不想将这生意弄黄了,所以如今他心中是既不愿意多让太多,又生怕火寻国那边的人生气,不与他们做生意了。良马难得,眼下好容易有了战马,再想从别的地方弄来,可就难喽。钱尚书真是愁白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