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忧心忡忡得样子,倒是叫翰林院的人都有些看不懂。往日顾邵从宫里出来,不说高高兴兴,起码也是心平气和的吧。今日到底是怎么了,竟然这样愁眉苦脸的。
莫不是被圣上批评了吧?
“顾兄,你这情况不大对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过了会儿,韩子朗第一个凑了过来。
顾邵唉声叹气:“一言难尽。兴许要不了多久,我便要离京了。”
“离京?去哪儿啊?”这三年任期还没有满呢,难不成顾兄要下放?
“我也不知道去哪儿。”
“这……”这也不应该啊,按照圣上对他顾兄的看重,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将顾兄外放到别的地方。韩子朗问得小心,“是你自己想要出去的,还是圣上让你出去的?”
顾邵越发悲伤:“是……我自己想要出去的。”
韩子朗急了:“你怎么这么傻啊,多少人争破了脑袋就想着来京城这儿做官,你怎么就偏偏想要出去呢?外头有什么好,让你心心念念地要出去?”
顾邵也想知道,外头究竟有什么好,能让系统这么迫切地想要他被外放出去。
顾邵的沉默让韩子朗越发恨铁不成钢了起来:“你啊,真是年轻气盛,迟早有你后悔的时候!”
顾邵心里泛苦,可嘴上却倔强道:“为朝廷办事,利国利民,又怎么可能会后悔?”
韩子朗闻言,莫名觉得自己矮了一截,剩下的话,倒也教训不出来了。
行吧,反正顾兄心里有数就行。
韩子朗不说话了,顾邵反而不习惯起来:“你怎么不吱声了?”
他情愿韩子朗再多骂他一会儿,好让他心里有个安慰。
韩子朗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都已经决定好了,我再说什么也没用啊。”
顾邵欲哭无泪。
他多想有个人能骂骂他啊!多骂两句,他心里没准还会好受一点。
顾邵心里苦,这一日看着都是闷闷不乐的,瞧着也没有平日里精神。他这般模样,叫人实在不能不多想。
觉得顾邵在宫里受了冷落的人还有不少,比如鲁齐林。
他今儿在顾邵跟前丢了面子,自然就想在顾邵身上再找回来。鲁齐林从抽屉里摸出一颗糖来,脑子里漫无边际地想着这回顾邵能有多倒霉。
最好是倒了个大霉,彻底被皇上厌弃才好呢。顾邵这人,浑身上下就没有一点是好的,只他未婚妻这糖做的,还勉强能入口。
鲁齐林吃了一颗又一颗,早上因顾邵和他妹夫惹出来的糟糕心情,如今也平复了不少。
不过,顾邵倒霉的事儿他们也就只敢想想而已,谁也不好再问什么。
这边翰林院的人在琢磨着顾邵是不是真倒了霉,却不知那边顾邵走后,付公公还在跟皇上夸起了人。
付公公知道圣上喜欢听跟顾大人有关的话,所以说话总是若有若无地围绕着顾邵。也就提到顾邵的时候,皇上才会有兴致多说两句。
譬如眼下,皇上便感叹道:“朝中那些做着高官,领着高俸的人,当真没有几个能有状元郎这般觉悟的。”
状元郎多好啊,哪儿需要他就去哪儿,不嫌苦不嫌累得,懂事得让人心疼。
“圣上若是觉得亏待了顾大人,回头多赏点东西不就成了?”
“俗气!”皇上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老是想着赏东西有什么意思,朕能赏的也不过就那么几样罢了,赏赐得多了他们又该要叫唤了。”
他们是谁,皇上也没有明说。总之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每回都跟他对着干,让皇上对赏赐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兴致了:“这回朕定要换个别的。”
换个什么好呢,皇上想了一会儿,忽然灵机一动:“就赏个高官你说怎么样?”
付公公嘴角一抽,突然有了不妙的预感:“那依圣上您的意思,这高官是有多高?”
皇上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少说也该有五品吧。”
付公公笑了,他怎么觉得圣上又是在做梦呢。
算了,他一个做内侍的,这会子还是不要多话得好。这些事情,还是让吏部的几位大人来说吧。
这日傍晚,顾邵回去之后便跟家里人透露了自己可能会被外放出去的事儿。
虽然还没有下来,可瞧着圣上的态度,这事多半已经是定下来了。
这样的大事,顾邵自然也不会瞒着家里人。
等他一说完,陈金莲这边就急了:“怎么这么突然,你这亲事还没有结呢!”
“不急,圣上说了,即便被外放了,也多半会等到婚礼之后再下调令的。”
陈金莲眨了眨眼睛:“哦,原来是这样啊。”
顾大河也添了一嘴:“还是圣上疼惜咱们。”
“再疼惜,也还是要出去的。”陈金莲想想,也觉得这次不是什么好差事。别的地方哪有京城好呀,“你好不容易将咱们一家人都接来了京城,如今这又叫什么事?你都被外放了,那咱们一家人聊得京城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一道回老家算了,还省点钱。”
顾邵原先也在想这件事情,如今听他娘提起来,便道:“如今好不容易在京城里头安顿了下来,便更不该回去了。秀娘的铺子如今开得不错,往后就听婶子的,让爹娘在制糖送过去买,也不愁生计。到时候再将礼哥儿送去学堂里,还得给小妹请个女先生,开销是不小,但也不是负担不起。”
顾邵几句话将事情都定下来了。,陈金莲便是再怎么不甘心听李氏的,如今也只能听了。
算了,儿子重要,儿子说得总没错。
解决了心头一桩大事之后,陈金莲的心才定了一点儿,甚至还有精神琢磨别的事:“也不知道圣上会让你做什么样的官,该不会是做县令吧?”
陈金莲面露期待,觉得若是这样,那必然风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