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开始还眼角弯弯,此时又收了笑意,安安静静坐在云棠的一边,“云棠,我问你,假如我想和你在一起,男女之间的那种,你愿意么?”见云棠瞪大了眼睛,又补充,“你不必如此惊诧,我只是说假如……”
云棠苦笑,与他一起?结果呢?成为他成群妻妾中的一个?那她倒宁愿永远不嫁……再者说,她的疤,他可以一时不介意,难道可以一世不介意?“殿下,我……从未想过此事,你若是愿意将我看作一个有思想的人来尊重,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见李连开始沉默,云棠又有些害怕,难道是自己说的过了?惹了他不开心?“殿下,你别……”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连忽地捧腹大笑,笑的差点儿流了眼泪,又去掐云棠脸皮,“你怎么这么可爱,吓着了吧,我说了,我总觉得我们是同一类人,说实话,在这宫里头我也怪孤单的,若是有你陪着就好了不少,我不求别的,只求和你姚云棠,可以以对等的身份做朋友,你若实在不愿叫我表字就叫我名姓,日后就别称殿下了,那是虚礼,不适合你我之间……”
云棠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上次在马车里他就是这么认真,这次又是,上次是她头脑一热,这次呢?要不要答应他?真的可以以平等的身份?他这个时候说的好,若是日后惹了他生气……
“殿下,我还是惶恐,我从小到大交的朋友都是平头百姓,从未跟您这样身份的人做过朋友,我……真的不敢……”
李连笑笑,“你不敢没关系,日后你就敢了,今日就从涂药开始。”又去拿云棠的胳膊,叫她自己拽着袖子,小心翼翼的将药膏涂在上面,“总这么着也不是事儿,晚上睡觉我也觉着被褥太潮,你皮肤嫩适应不了,等我去弄些松花粉给你拿来,你睡觉前就敷上一些,该是能缓解不少。”
云棠的眼眶子湿了,怕被他看见又要嘲笑,忙趁着李连不注意擦了下去,其实除了他说要娶她做侧妃,他也没做什么坏事,再者说那日他也是喝多了,胡说八道也是可能的,一直以来,他对她还是不错的……
“殿下,谢谢你……”声音若蚊声,却还是叫李连听见了。
李连停了停动作,也未抬头,“哎,不用谢……”
“你是不愿意嫁给皇室的人?”李连状似无意地问,云棠却不吱声了。
“我们是朋友,你但说无妨。”李连鼓励。
“是,我的外公给了我语冰这个表字,就如殿下那时候说的,就是希望我不局限于方寸之间,世人都爱孔孟之道,而我从小就被外公教了老庄,世人都言男尊女卑,可我只信阴阳平等,外公支持我融入这世界,是为了大隐隐于市,而不是庸庸碌碌,就在后宅之中过了余生……”
李连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说些什么好,他终于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教育出这样的姑娘,怪不得,怪不得他见她第一眼就觉如沐春风,原来她的内心深处竟是这样的……
涂好了一只胳膊,李连将她袖管轻轻放下,抿嘴笑了笑,“你外公说的对,那日是我的错,是我对你不尊重了,你只当我说的是酒话,就莫要计较了,姚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了我罢?”
云棠被他说的满脸通红,连脸上的疹子都没那么明显了,真想不到他这样的人也会道歉,略点了点头,“殿下说哪去了,我都忘了……”
李连爽朗一笑,“忘了好忘了好,日后我定拿出真心,认认真真与你为友!”日后我也定拿出真心……俘获你的芳心……
终是又涂好了另一只胳膊,李连这才去净了手,“其余的地方你就自己涂罢,够不到的地方就叫宫女,等一下我再叫人把松花粉和汤药拿来,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云棠点头,“嗯,好,今日也是多亏您了,殿下也早些休息……”
李连答应一声,“嗳,好,我这就走了……”
等到李连出了门去,谷夏这才出了声,“刚刚我感觉到你的心猛跳了两下。”
云棠脸红还未退,“是么,心跳不是正常,不跳就跟你一样了。”
……这家伙还真是毒舌……“不是正常的跳,是狂跳,你跟我一样也可以啊,我是大当家,你就是二当家,或者是压寨夫人,咱们两个把宫里头的王公贵族玩弄于股掌之间。”
“呸!谁要做你的压寨夫人!我狂跳!还不是被你气的!若不是你叫我做这什么破事,我至于到芙蓉园来,长这一身的疙瘩么?烦人鬼。”
“你是个什么玩意儿?等着我要你小命!”
云棠不屑了,“你要啊,你要啊!切……”
就在这时,又有人敲门,是个宫女,“姚大人你好,药熬好了,还有六皇子吩咐的松花粉。”
怕人家误会她是发了神经,云棠赶紧停了跟谷夏说话,“嗳!进来罢!”
小宫女手端着个托盘,将汤药放在桌上,又把松花粉摆在一边,这才出门去了。”
谷夏又开始说话,“其实你这疹子根源是因着偶换地方水土不服身体亏空,又由被褥潮湿引发,跟那人说的经脉不通、气血不足没甚么关系。”
云棠刚端起汤药要喝,“你怎么知道?”
“我比你肚子里的蛔虫还了解你……”
云棠犹豫,“那这药还要不要喝?”
“喝还是可以的,你本身却有气血不足之症,喝了对你也有好处,只不过那经脉不通,却是因为我……”
“因为你?”
“活人被鬼附身,都会被封闭经脉,尤其是心鬼,等你遂了我的愿,经脉就会自然打开。”
云棠突然有些后怕,“我看那些故事里头,被鬼附身的人最后都会形如枯槁,阳气散尽……”
谷夏的语气倒是平平淡淡,“这是正常。”
云棠更怕,“那我……”
“可你是重阳之体,阳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百个我都耗不死你……”
云棠长出了口气,“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一直好热,原是阳气太旺,遇见你之后就凉快了许多。”
谷夏无语,也不跟她继续纠缠这个,只说要休息,待到云棠喝了药,洗漱上榻,又沉沉睡去,也未再说话了。
***
第二日中午,丁泽果然收到了皇后的回信,遂找了云棠,两人一齐往禅寺去了。
迎接的仍是昨日那小沙弥,云棠这才知道,原来他叫弥生,从小被寺中的师父收养,因为还未受戒,弥生也不算真正的戒号,弥生带着两人找到悟尘的房间,也再未停留,就直接走了。
悟尘正与另一僧对弈,见两人来,就停了棋局,等到那僧走了,才站起身来,“两位可得了宫中的消息?”
丁泽从袖中抽出一卷明黄的绢轴,伸手递到悟尘的面前,“顾先生,有了这,从今以后再也无人因你和凤伽异的关系为难于你。”
悟尘接过,又双手展开,不禁面色大变,“这,竟是皇上的圣旨?”
惊讶的不仅是他,连云棠也吃惊不小,看来这独孤皇后在皇帝的心中果然是极重要的,竟一日之间就拿到了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