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2 / 2)

“我是才醒,就听见你叫我了,怎么?一日不见想了?”

云棠哭笑不得,要不是昨个眼泪都流干了,她倒真想再哭一场,刚睡醒?合着这鬼爷在自己的身子里过上日子了?

“鬼大爷,怎么说,我也是个姑娘,禁不起您那么吓,您说叫我做什么我也答应了,可是您说,那么晚叫我自己去杏林子,我实在是有些害怕,我就是求您,可不可以把要做的事先透露透露?”

她这么说倒是发自真心,谁知道那杏林子是什么地方,若是被他叫去了鬼窝子……想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瞧瞧她这是什么命啊,倒了八辈子血霉……

“那倒也是……你可还记得,那日在树荫下的孩子?”

“孩子?”又突然想起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带着幽怨和恳切的期盼,“你说的是,那个小宦?”

“对,他叫小田。”

“小……小田?小田不是被淹死了么?”大白天的,不知道怎么就一阵冷风,把云棠冷的直哆嗦。

“是淹死了,不然你以为他是什么?”

云棠咽了口唾沫,“那你说,我能干什么事儿?”

“小田死的冤枉,我是希望,你能把真凶揪出来……”

“鬼爷,这您就找错人了吧?我就是个管门儿的芝麻官儿,您要破案去找大理寺啊,您找我干嘛?”

“叫你去办你就去办,哪那么多为什么?不过你要问,我就告诉你,第一,你闯进三清殿的时候正巧是我需要人帮忙的时候,第二,如若我猜的不错,姑娘是重阳节的生辰?”

“是……是啊?那又如何?”

“午时出生?”

云棠更慌了,“你又如何知道?”

那声音笑了,“九月初九,午时生,纯阳之体,却物极必反,阳极生阴,最易惹鬼,白送上来的好人选,我不找你,叫我去找谁?”

云棠颇为无奈,怪也只能怪自己,非得摊上这么个生日……娘亲也说过,她小的时候还不会说话,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不动自己就哭了,无缘无故的,像是瞧见了什么东西似的,爹给她找过个神婆看过,说是生辰容易招鬼,给摸摸头顶也就好了。

娘亲讲给她的时候她还不信,现在……也由不得她不信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云棠毕竟还是比一般的女孩儿胆子肥,所以她决定接受现实,“所以鬼爷您自己为何不去帮助小田?您老神通广大的,不比我个凡夫俗子有用的多?”

“小田的事,我是一定会管的,可我自己的力量还不够,我需要一个活着的人,帮我去四处周旋,女官不受前朝后寝的限制,照这个来讲,姚大人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云棠是彻底没话说了,她活到十五岁一直踏踏实实做人,不过是想积攒些福报,然而……这一切都是命……

***

夜色朦胧而静谧,幸而云不多,一轮半满不满的月亮挂在树梢,晚风吹的树枝哗哗作响,没留下的杏花铺了满地,云棠提着个宫灯,把脚下的路照的亮亮的,若是在别人看来,春风拂面,杏花疏影,暗香幽浮,该是何等的美妙绝伦?

只可惜在云棠看来,这一切处处都透露着诡异,仿佛这里的每一棵杏树都成了妖,马上就会用藤蔓将她缠住,然后紧紧勒住……直到……呼吸停止……又或者……忽而窜出一个白毛的僵尸,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只要叫它往脖子上那么一咬,马上身生白毛,不日便绝气而死,化作僵尸傀儡……

“姚大人,我们没你想的那么恶毒,你想的那些离奇古怪的死法真真叫人佩服……身为一只鬼,我谷夏还得说一声自叹弗如啊……”

云棠红了脸,这也不能怪她,还不是唐小乔那丫头,尽给她讲一些四处搜罗来的鬼故事,什么淹死的水猴子,老树精害人,白毛的僵尸,猫脸的老太太……

“鬼爷,这林子也不小,咱们往哪去,小田他在哪呢?”

“先不着急找小田,你先到翰林院的月亮门儿,那有个东西,你去拿一下。”

云棠也没说什么,这鬼嘴皮子好,左右说不过他,只得照着他说的往那边走,到了月亮门,果见那旁边的墙上摆着个小瓶,白瓷蓝花,上面堵着个木塞,“鬼爷,这是?”

“别问那么多,打开瓶子!”

“好!好嘞!”瓶塞儿那么一拔,竟有些臭烘烘的,心里头直打鼓,这大爷不是叫自己把它喝了吧?”

“倒在手心里,抹到眼角……”

“什……什么?鬼爷,我都不知道这是啥,这不好吧……”话语刚毕,只觉胸膛中一股子气儿,横冲直撞往心间儿上跑去,突然想起谷夏说的病入膏肓,忙好声哀求,“鬼爷鬼爷,您可别气,小的这就抹,这就抹!”也没管那么多,直接把瓶口对着眼角,倒上去不少。

“姚大人,如果我记得不错,您中午吃的是牛肉萝卜的包子,萝卜这东西生气,这气儿正在您肺腑里乱窜,把我也给顶了一下……”

云棠恨的牙痒痒,自己怎么就这么没出息?自己怎么想的他都知道,怎么恁地丢人!

可还得陪着好脸色,“鬼爷,抹好了,咱们接着往哪去?”

谷夏忍着笑,“接着走,到那边的墙角儿……”

鬼爷发话了,云棠也得照着办,忙提着灯笼加快了步子,其实这地方她一百个不想来,可是她这人性子怪,越害怕的事越不喜欢拖延,还不如早点儿了了,省着日日在心里头惦记。所以她着急忙慌的,比谷夏还要急上几分。

“你这姑娘办事麻利,我瞧着就舒坦,要不咱俩就长长远远的在一起,你帮我办事,我帮你升官发财?姚大人,您瞧着如何?”

云棠差点儿又吓坐下,哭唧唧哀求,“鬼爷,您说了您说话算数的,您可不能骗我啊!”

谷夏在心里好笑,“得得得!这是在跟你商量,你不同意就算了,哭什么哭?快点儿吧,小田他胆儿小,别让他等急了害怕了。”

他害怕……现在害怕的该是谁呀?

果然,又走几步到了靠着翰林院的墙角儿,一个小男孩儿正抱着脑袋往那一蹲,穿着个小宦的袍子,身上湿哒哒的滴着水儿。

这孩子也太瘦小了些,露出的一截小胳膊苞米竿似的,还有几只血窟窿,都化了脓。

“小……小田……”见小田哆哆嗦嗦,云棠也忍不住哆嗦起来,“我……是谷夏叫来帮你的……”

小田也不抬头,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甚至还扭了个身,侧对着云棠,那身衣服紧贴着筋骨,肋条都现出来了,虽说春天来了,可还是有些春风料峭,他这个样子,怎么看怎么冷。

虽明知道他是鬼,可云棠竟有些心疼,“小田儿,你有何冤情,我或可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