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快的假期眨眼过去。佟彤又回到了朝九晚五的上班狗生活。
爸妈在家里休假,有他们照顾姥姥, 佟彤的日子其实过得比以前轻松多了。但她每天看着那间空书房, 总觉得缺点什么。
故宫博物馆就除夕闭了一天馆, 春节时期并不放假,除了例行的周一闭馆, 其他时间照常开放。
因此接待游客的工作人员也跟着加班。
但文保科技部不一样。他们是不用面对游客的,况且文保组的工作纲领是“慢工出细活”, 保持良好的状态是最重要的,不争这一朝一夕。
所以佟彤放满了假。回到岗位上之后, 节日期间积压的工作就扑面而来。
前段时间文华殿展出的“乾隆书画特展”完满收官。在入库之前,其中几件作品需要书画组保养修补。
确实,乾隆朝的东西放到现在也是古迹了。虽然艺术造诣有待商榷,但毕竟有着很高的历史研究价值, 因此也不能怠慢,必须精心保养。
另外还有一个课题组请求将一些展品进行无损分析测试,以完成一项关于清代造纸技术的研究。
佟彤于是跟乾隆那软塌塌的字迹和龙傲天的印章缠绵悱恻了一整天, 觉得血条快空了。
下班之后,老康貌似还想叫她谈点什么专业上的东西,佟彤疲惫地摇摇头。
“师傅,今儿累了,明天成吗?”
文保组准时下班的惯例怎么能从她这儿破。她理所当然地拎包出门。
老康无言以对,挥挥手表示她有理。
从位于东华门的工作人员出口出去,佟彤忽然看到有人蹲在路边。
他梳个发髻,穿一身灰褐色的……
“道袍?”
佟彤还是头一次在道观外面发现穿道袍的。摆摊算命?
故宫门口不允许这种封建迷信活动啊!
道袍不算干净,但又达不到“邋遢道人”的程度。道袍里头的身子有点发福,一层圆润的肉肉从腰带两侧鼓胀出来。
佟彤待要目不斜视地走过,忽然觉得两道目光朝自己身上看来。
她眼皮一跳,慢慢住了脚步。
这感觉太熟悉了。
被祖宗使唤的感觉。
佟彤打着胆子,回头朝那道士看了一眼。
恰好他老人家也抬起头,朝她和蔼地微笑了一下。
佟彤腿一软,差点掉护城河里。
“胖佶……哦不哦不,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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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外号外!宋徽宗跑到北京故宫来讨说法啦!
当年他被人撸下皇位,掳到北方,度过了“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的后半生;可曾料到数百年之后,此处也升起帝王紫气,成了帝国中心,盖起了皇家御苑,而且比他在东京城的府第更加气派?
一身道袍的宋徽宗赵佶,就这么空降到故宫东华门外,仰着白白胖胖的脸蛋,捋着仙风道骨的胡须,朝佟彤点头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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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彤在葆光的世界里见过胖佶,她百分之百确定这个就是真人。
“您怎么了?远道而来有何贵干?小的能做点什么?”
她凑上去轻声问。
东华门不是故宫的常规出入口,这里没什么游客,门口停了几辆公务车。
胖佶的脸色有点憔悴,大概是因为身边没有伺候的小太监,自己也不知远道而来走了多少路,这会子显然腿酸,蹲在门口不动地方。
佟彤一边问一边想,难道这位是和乾隆一样,被谁召唤出来的?
她记得子明说过,“……跟我们文物一样,只要有原作者的思维碎片,就有方法将其具象化。所以姑娘今日所见之乾隆,也不过是一堆思维碎片捏合的‘下辈子’而已。”
有人凭着乾隆孜孜不倦地在文物上刷的弹幕,把他老人家给召唤到现代来作威作福。
按这个思路,召唤胖佶其实比召唤乾隆要容易。乾隆只会刷弹幕,胖佶可是实实在在地留下了不少艺术精品,“思维碎片”的质量要高多了。
胖佶脸色闪过一瞬间的惶恐,随后恢复了王者风范。
他抖抖道袍的袖口,说道:“没错。是有人将朕唤入人间的。有件事,还想请姑娘替朕跑一遭。”
太客气了。不过转念一想,他现在身处的是“幽州”,过去也不是他所辖的地盘。他大概是有点水土不服。
佟彤也蹲下,轻声提醒他:“爷,您这身道袍太惹眼了,以后注意点,挑个现代人的衣服换上吧。”
头一次跟古代皇帝直接对话,佟彤并没有觉得多紧张。可能是因为当小狗的时候已经跟他很熟悉了,连他更衣都看过。
胖佶对换衣服没兴趣,自顾自地说:“朕的《听琴图》上被乾隆提了个诗,文采糟糕不说,还句句讽刺朕不会治国,将朕批得狗血淋头,真真气煞人也。姑娘若能将此诗清除,朕重重有赏。”
佟彤:“听琴图?”
《听琴图》,传为宋徽宗赵佶创作的一幅绢本设色工笔画,现藏于故宫博物院。
绘的是几位文人雅士在松下抚琴赏曲的情景。抚琴者道冠玄袍,居中端坐;听琴者三人,一红衣,一绿袍,一童子,皆凝神恭听,仿佛入定,又仿佛翩思于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