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能上手碰呢。”
手中微微一暖。不管外面是寒风凛冽还是热气蒸腾,他的体温始终很稳定,属于冬暖夏凉型智能控温产品。
佟彤心想,大概是因为他在故宫得到了几十年如一日的精心呵护,恒温恒湿……
胡思乱想刚开个头,让他捉住了手,握住了冰凉的指尖。
把她的手从脸上扒拉下来,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儿,批评:
“放肆。没大没小。”
他要面子,周围登山的游客中明明也有几对情侣,爬个小山跟侠侣闯江湖似的,手牵着手肩并着肩,腻腻歪歪缠缠绵绵,走出各种曲折的路线。
他大概对现代年轻人的奔放程度有点保留意见,虽然见得惯了,但自己实践起来,大概还是觉得颇为跌份。
什么“正常社交”,见鬼去吧,一点都不正常。
所以他很矜持地走着,走得潇洒生风,连佟彤的手都少牵。
但既然她自己送上门,他也就顺水推舟地笑纳了,顺便把她的手揣进自己衣兜里,严严实实落到最底下。
佟彤笑话他:“这还要藏着啊!您要是想体验一下那种不公开的地下恋情,我有几个建议……”
她忽然卡壳了。他的手在衣兜里没闲着,摸索到她的五指缝,然后大大方方地插了进去,跟她来了个十指相扣。
外头不显山不露水,只是衣兜微微鼓起来。
他的手也是温热的,指尖掌心都带薄茧,骨节分明而不突兀。
这是一双灵活的手,给他一支笔,他就能绘出世间最徜徉恣睢的线条;他随便在一张肖像画上抹出几道花,就能化腐朽为神奇,把平庸变成艺术;他随手在空气中一抓,就能让浮尘听他的话,化为韵律十足的美妙图景,让人心醉神迷。
而现在,他忽发奇想,这只手大材小用地在她掌心刮了刮,顺着她的掌纹,好奇地从头捋到尾。
佟彤全身如过电,手腕以上的骨头全罢工了,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连头皮都有点发麻,帽子里一片燥热。
希孟笑着问她:“什么建议?我听着呢。”
建议个大头鬼。她脑子全空了,填满了各种废料。
她支支吾吾地说:“看脚下,小心台阶……”
一边心里更加确定,他肯定是偷偷看她手机里的小说了……
浑浑噩噩的跟他转了个小弯,佟彤都不敢抬头,全身的感官被一条细线牵着,随着他那几根手指摇摇摆摆。
直到听他有些好笑地提醒:“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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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头,震撼了。
“我天,我从来没见过……”
在她面前铺开的,是一个灯光组成的巨大网格,一圈圈,一道道,跳跃着色彩斑斓的城市灯光。
天气晴朗,能见度很高,山坡上又没有植被遮挡。从这个北京郊区的小山坡上,正好能眺望到帝都的全景。
仿佛一个巨型的棋盘。那一道最粗长的笔直光亮,是贯穿全城的长安街;沿着长安街一路鸟瞰,能叫得上名的京城地标尽收眼底:高楼林立的商业区中间,穿插着一片片低矮昏暗,那是一个个文物保护单位。
佟彤忍不住开始显摆:“那个是中央电视塔!那个是国家博物馆!那是……是动物园!那个是天坛!那个那个……咦……”
有一片陌生的五彩灯光,像一团团浪漫的云,围着一个人工湖轻缓跳跃。
佟彤想起来了:“那是丰台游乐园!我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不过后来经营不善倒闭了,听说最近被土豪公司收购,又开始活化,打算重新运营呢!”
头一次从这个角度俯瞰自己的童年回忆,她眉开眼笑,心驰神往。
希孟问:“想去吗?”
她摇头笑笑:“年后才开业呢!而且据说门票都预售到5月份了。”
城市中央一片方正的黑暗区域,是已经关门熄灯的故宫博物院;沿着红墙,可以看到设有路灯的护城河轮廓。
故宫偏北是几座微微起伏的小山丘,山顶上五座亭子清晰可见;视线再稍微往北移动,是几块沉沉的不规则黑影,大约是后海的湖泊。湖中点着个小小的黄色顶灯,是北海的白塔。
佟彤兴奋地朝那里指:“我家我家,我家就在那儿附近。”
具体何处,离得太远,她也只能模糊说出个大概。
“就那个、那里……”
她摸出手机,打算和地图上对照一下。
刚点亮屏幕,又想起什么,讪讪地朝希孟一笑,手机收回兜里。
才不是网瘾少女呢。
他轻轻一笑,问:“你没来过这儿?”
“没有。是不是个新开发的景区?”佟彤按捺住上网查询的冲动,回归本真,一切靠张嘴问,“不过这儿景色可真好……”
难怪每天晚上都有人来不辞辛苦地爬山,还带着□□短炮装备齐全。在他俩身边的空地上,已经架了好几个三脚架,大概是摄影爱好者专门过来拍摄延时夜景。
浩大的城市,一条条街道、一座座房屋,组成了人类社会的血管和细胞。那血管里时不时的出现几个绚丽的光点,不知是哪里在堵车。
就连堵车都那么有节奏,那么有美感。
佟彤就地找个石阶,招呼希孟坐下,面对一地灯火,两人并肩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