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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祖宗们……”
佟彤终于开口发言,打断了文物们慷慨激昂的畅想。
“你们要抗日打鬼子,精神可嘉,可……可不太现实……”
文姬微笑:“佟姑娘一番好意,我们心领了。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们既然是人类的造物,心绪与人类也是共通的。即便你告诉我这场战争我们终究会赢,但在此危急存亡时刻,我们不与你们同仇敌忾,难道还能隔岸观火吗?”
佟彤:“可……”
她忽然瞪一眼“隔岸观火”的希孟,埋怨道:“你怎么也不劝劝呢!你们以后都是特级国宝啊!”
希孟无奈道:“当年我差点被八国联军烧了的时候,心情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嘴上说表示理解,但他毕竟来历不同,还是听从佟彤的话,上前劝了两句。
“诸位,比起保家卫国杀敌报仇,眼下有个更紧急的任务,若能得诸位帮忙,我和佟姑娘都非常受惠。”
季明把短刀夹在手指中间转,低声不满:“希孟吾友,我记得过去在故宫的时候,你可是睥睨物表,把我们哪个都不放在眼里。前几年于故宫分别之时,你也是对时局满胸义愤,瞧哪个人族都不顺眼——怎的区区八十年过去,你倒顺着这位佟小娘子,做她的应声虫,向我们指手画脚?你化形入世,化得也有点太入戏了吧?”
希孟脸色一黑,摆明了受冒犯。
“颜兄,”他上前一步,和颜季明面对面,挺直的鼻梁离他最多十公分,“你看看我。”
这距离有点太过分了。虽然身为文物、但化形时已经选择了性别的颜季明一阵恶寒,退一步,“怎么?”
希孟垂着眼眸,若有若无一笑,很自信地问:“你看我,风貌如何?”
旁边昭君和文姬抢答:“君风采甚于当年——怎么保养的?传授一下。”
希孟指指佟彤:“建国以后,他们系统修复过。”
佟彤还在穷担心要是文物们大举出来抗日怎么办,历史的车轮会不会漂移,猛一听话题拐到自己身上,连忙摆手澄清。
“不不不是我修的哈,是我的同行、前辈……”
希孟被她的表情逗笑一刻,往卡车发动机上一靠。
“所以,我的建议是——相信咱们的制作者的子孙,他们有能力自己平息战火,建立一个和平安稳的世界,安稳得足以让人把一辈子的时间花在一些零碎旮旯的小事上——比如,在一方斗室里静坐数年、一个针尖一个针尖地修补一幅千年古画的颜料。
“至于诸位,还是稍微爱惜着点儿自己,别让那些一路保护着你们的人失望。”
昭君有些心动:“文姬姐姐,他真的被保护得很好哎。”
近百年里,由于清廷腐败,国力空虚,战火连绵,活人无暇顾及死物,故宫里的文物们其实已很久没有得到像样的保养修复。就连昭君文姬这样的美人,也不免生了些淡淡的雀斑,衣服上出现细细的霉点。
更别提,还三天两头的听闻一个个坏消息:谁谁又被腐败的官员私自卖了;谁谁被宪兵抢夺,粉身碎骨;谁谁被安排到外国领事馆“交流”,结果一去不回……
区区八十年,对文物们来说也就是多添两个霉点的时间,能让一个国家发生如此颠覆性的变化?
希孟最后说:“如果诸位实在不愿袖手旁观,想为这场战争出点力的话——来帮忙推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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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下,月色前,一辆宽阔笨重的军用卡车缓缓移动。
几位大佬又唤醒了木箱里一些其他文物帮忙推车。几件庞大青铜器的加入,极大地加快了推车的速度:它们化形之后都是力能扛鼎的先秦壮士,宗周钟开始不明状况,差点用一只手把轮胎卸下来。
颜季明负责指挥。文姬导航,昭君警戒,岳家军战士冯铁柱在前面探路。
希孟被爆炸闪光狠狠晃了一下,至今体力没太恢复。季明说:“你就别推车了。我让《本草纲目》给你疗个伤。”
大伙觉得新奇兴奋之余,也不免用带着各个时代口音的国语吐槽:
“别人都舒舒服服地待在箱子里,等着车拉文物;咱们倒反过来,文物推车……”
“别抱怨啦。要是没这辆车,说不定就被蛮夷炮弹炸得七零八落了。”
“话说,这辆车怎么似乎比以前轻了?”
“还不是因为您不在车上。您一个石鼓就一吨多重……”
“对了,一吨是多少斤来着?”
“这得看是汉斤还是唐斤还是宋斤……”
……
当然,更多的文物,兴趣点都在佟彤这个八十年后的来客身上。
“没事,你就说两句嘛。”文姬劝她,“我们能偶然化形,全是拜姑娘带来的异能所赐。等你走了之后,我们照样是书是画,是玉是瓷,不会因为预知了些事情,就把人类社会搅得天翻地覆的。”
佟彤想想,也有道理。
文姬见她神色活动,又笑道:“所以你就告诉我嘛,八十年后,我是不是已经回到洛阳了?”
她的本体是《文姬归汉图》,“人设”从一开始就定型了,她日思夜想的就是“归汉”。
佟彤想了想,遗憾地告诉她:“没有。”
这些故宫文物在平安避过抗日战火之后,又先后运回南京。但49年南京解放前夕,大约有3000箱文物——都是精华中的精华——被紧急转运台湾。
佟彤回忆了一下她看过的台北故宫宣传片——她现在运送的这几箱似乎都在其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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