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瞎给自己揽事儿,跟我商量了吗?”他十分有理,“我收点保护费怎么了?”
要是普通男生敢想他这么对女生颐指气使,那铁定是孤老终生的节奏。但换成希孟这样的……
顶多只能算“小作怡情”吧。
谁让他刚刚“受伤”了呢。
佟彤找出罐头,卡车座位缝里找出把军刀,一点点撬开,重重撂在他面前。
“咱先不谈什么家国情怀,也不摸良心说事,”她耐心地给他解释,“高太爷要是真壮烈在我身边,他难道能把那望远镜当遗产给我继承了?我肯定摸不到那望远镜的边儿。”
“我要拿到望远镜,就得帮他办事儿,而且是办大事。最好是急人之所急,让他事后不忍心拒绝我的要求。”
“最后,保护文物人人有责。我也是故宫职员,要保护文物,不用获得文物的批准。”
她说完,大义凛然地抢过罐头,报复似的从里头挖了一大块肉。
一早上水米未进,越吃越饿。她站起来找水。
“佟姑娘,想听前辈的建议吗?”希孟扶着轮胎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脚,好为人师地对她说:“人贵有自知之明。你的逻辑没错,但这些事并不需要你来完成。”
他走到卡车后斗,检查了一下防水布上面的麻绳。
“我可以先把你送到安全地带,文物我帮你运,望远镜我来拿,然后我带你回21世纪。这样对你的生命安全最有保障。”
佟彤深吸几口气,目不转睛地看他。
看得希孟皱眉,低声说:“你要是觉得我方才很帅,大可直接说出来,用不着转弯抹角。”
佟彤摇摇头。这人大概被那几道闪光晃得有点错乱,自恋程度勇创新高。
不过他故态复萌,开始装逼,那就说明体力已经开始恢复了。佟彤反而松口气。
她说:“道理我都懂。你会开车吗?”
希孟:“……”
他还真不会。他会完整地背诵所有交规,就是没摸过车。
他不服气地说,“难道你会开?”
佟彤眉眼一弯,解开旗袍高领,怀里摸出一个黑本本,打开在他眼前。
崭新的塑料内页互相粘连,发出撕拉一声。
“看清楚。中华人民共和国机动车驾驶证。”她自豪地说,“刚考的。科目三满分通过。”
希孟脸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这国家现在年龄是负数,你这证没人认。”
“证不在真,会开就行。”佟彤收回驾照,打开卡车门,蹬着轮胎爬上驾驶座,伸腿试了试,发现蹬不到底。
希孟脸上的表情抽动一阵,他绕到卡车前面,擦掉车头上厚厚一层灰,抬头看了看车鼻子上的标识。
“吉斯-5型军用卡车,莫斯科汽车制造厂,1934年出厂。”
佟彤觉得匪夷所思:“怎么是苏联的?”
说好的美国爸爸呢?
“《中苏互不侵犯条约》。”希孟总算揪到她某次历史课睡觉的小辫子,完成了学霸的碾压,“1937年8月。”
佟彤嘟囔:“我一时没想起来嘛。”
美国是1941年才参战的。而去年,就在抗战爆发后,国民政府与苏联签订条约,苏联援华抗日。大量的宝贵物资,都是用各种车辆经新疆口岸入境,再从河西走廊运到前线。
这些车辆本身也是援助物资的一部分。彼时中国几乎没有自己的汽车制造业。
佟彤绝望:“完了,我在驾校开的好像是德国车……”
希孟追着她跳上副驾驶,冷冷补刀:“而且你考的本是c1,只能开小轿车。不能开卡车。”
佟彤嘻嘻一笑,假装没听见,从宽大的驾驶室里找出几卷军用帆布,垫在座位靠背上,总算够到离合。
“四个前进挡,两个倒挡,前置后驱,三分之二油……”她愉快地检查起驾驶室的配置,“和驾校的桑塔纳也差不多嘛。唔,离合好高……”
希孟简直要气笑了,扳过她肩膀让她看自己,一字一字地灵魂拷问。
“我问你,你拿到驾照之后上过路吗?”
“凡事总有个第一次。”
她探出身子,用手指在布满灰尘的前挡风玻璃上划拉出一个圈,里头写了两个大大的简体字:
【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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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一声响,一辆傻大黑粗的苏式吉斯-5军用卡车,载着它遇到过的最不靠谱驾驶员,意气风发地冲出废墟,直奔蓉城。
它的后斗上蒙着一层层防水布,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六个贴着封条的大木箱,用绳索层层捆扎,严丝合缝地一动不动。
若是此时有人从车头看过去,就会发现它的一角玻璃上被划出几条道道儿,上面写着两个谁也看不懂的简化字,好像辟邪的符;再往里看,就会惊恐地发现这辆车近似无人驾驶。抬高角度细看,才能看到方向盘后面露着一个女孩的脑袋顶。大热天的,她头上丝丝冒着汗,蒸出一缕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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