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判断,你这个瓷器不像是元代的,也不像明代的,像是当代的……”
“这个饕餮纹的绘制有毕加索风格。”
“男友说这个当彩礼?这是骗婚啊小姑娘……”
……
几年下来,破碎了多少人的发财梦,以致不少人心灰意冷,在他的账号底下直播摔东西。
当然也有不少人因此而免于被骗,挽回了几十上百万,感激涕零地往施一鸣家里送锦旗。
有人爱他有人恨他。施一鸣也因此迅速涨粉,成为新媒体上为数不多的叔伯级人物。
但只和网友互动终归不够高大上,他的粉丝数也到了瓶颈,增增减减,很长一段时间都维持在一百多万。
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要突破自我,他最近开始积极向学术界挺进。他不知怎的跟某品牌椰汁搭上关系,借助赞助商的安排,空降到了学术年会,吸引了无数聚光灯。
他的报告被安排在会议最后一天的压轴时刻。厅内座无虚席。
众人对着大屏幕上的只有一个题目的空白ppt窃窃私语。
“一个新发现……不会又是文物打假吧?”
“是要跟学术界抢饭碗啊!”
“总之肯定是个大新闻,录音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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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彤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会议任务,老康也已经飞回北京上班去了。她额外申请了几天假,一是留在会议里继续学习,二是好奇这个施老师到底要放什么重磅炸弹。
她坐在观众席后排。前排还坐着不少知名学者教授,面前都摊着笔记本,很虚心地“兼听则明”,等待施一鸣上场。
报告厅里灯光明亮,好几个话筒对准讲台正中。一阵掌声之后,施一鸣老师顶着他的“地方支援中央”,出现在报告厅中。
“今天我讲的内容,可能会让很多人丢饭碗。”他衣领上夹着微型话筒,开场就直截了当,“如果因此而不容于学术界,那施某也无怨无悔。有人也许会说我是为了个人名声,但对我来说,真相才是最重要的。”
他说完,一按遥控笔,屏幕上终于出现了一串黑体字标题。
【论故宫博物院收藏之《千里江山图》为清代伪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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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标题一出来,报告厅里全都炸锅了。
“瞎说八道,怎么可能!我前几个月刚去看展……”
“这人哗众取宠惯了吧,鉴定几个假玉假瓶子还行,怎么还插手书画了?”
“这个选题,唉……是太想出名了吧……”
全体观众都议论纷纷。嘉宾席上几个老教授连连摇头苦笑。
只有观众席角落里几个看似外行的俊男靓女,倒都是一副喜闻乐见的神色,仿佛在春晚现场听相声。
娇娇开了瓶可乐,一边咕嘟,一边幸灾乐祸地往“煤厂胡同老年活动中心”发消息。
【@希孟王老师,你好像被打假了……】
故宫书画组的老康虽然离开了,但还有几个故宫的研究员尚且留在会议里。大家又好气又好笑,当时就举手。
“施老师,您这‘重磅发现’有点过分了吧!我们都亲眼见过《千里江山图》,电脑里都有高清扫描文件……”
一个做嘉宾的老教授示意大家安静。
“学术自由,百家争鸣是好事。等施先生报告做完,有统一答疑时间。”
老教授年高德勋,众人接受教诲,安静下来听讲。只是脸上的表情仍旧褒贬不一,有人已经开了录音笔。
博物馆里的藏品被民间人士“鉴假”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大多数“民科”的论据都站不住脚。毕竟他们并没有近距离接触文物的第一手资料,只是凭借个人臆测、推断,或是几张像素不高的照片,借助阴谋论的想象,才得出的错误结论。
关于《千里江山图》的真伪,学术界也不是第一次讨论。但讨论的结果都是:这的确是一副王希孟名下的宋代古画,毋庸置疑。
施一鸣显然早已料到了全场的反应,他耐心等杂声消失,才不慌不忙地笑道:“当然,我既然敢公开这个结论,说明我已经掌握了新的决定性证据。大家不妨耐心往下听。”
咔哒一声,他又按了下遥控笔,并且示意助手向众人分发他的论文原稿。
“过去的题跋从没点明作者的姓氏,只说他名字叫希孟。清代收藏家梁清标头一次点明作者姓王,焉知不是他为了抬高此画身价而信口言之?……”
“如此大幅的青绿山水,长近一丈,然而却画得一丝不苟,树房舟桥,人畜鹤鸟都细节毕现,仅凭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画师,如何能够在半年时间内构思、打稿、反复修改、独立完成?我特意请了几位相同年纪的美院学生,让他们一天八小时的专注绘图,结果发现按这个速度,完成一幅《千里江山图》需要至少五年。而且有两个学生已经得了腱鞘炎……”
“这幅画很早就进入了清宫内府,作为乾隆皇帝的收藏。众所周知,乾隆是狂热的书画鉴定家,凡是他鉴定为真品的,一般都会盖上许多御章,表示鉴定完毕。而《千里江山图》上乾隆的钤印只有寥寥几个,说明乾隆手下的画家们都不认为它是古董珍品……”
“大家看图1,这幅画后面的蔡京题跋是后来接上去的,接缝处只有半个小章,和另外一半衔接不上,而且用的是不同的字体和绢布……”
“我还在实验室里鉴定了和《千里江山图》年代相同的绢……”
“至于图中用的颜料,我也通过故宫博物院公开的照片资料进行了化学分析……”
“它的设色、构图、绘制习惯,都跟当时北宋画坛的流行趋势相差甚远,可以说非常领先于时代……或者,换句话说,它不可能是近千年前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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