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傅终于气急败坏地出现在工作间门口,身后跟着两个禁军长官。一个打着雨伞,一个打着呵欠。
“就是他!”他指着里头的布衣少年,“寻衅滋事,欺师灭祖,还故意毁坏官家赏赐的东西,你们说说,该当何罪!”
两个禁军长官互相看了一眼,都有点不信。
里头那个学徒还几乎是个小孩。这些罪名也有点太夸张了吧?
然而“报案”的是官家赏识的老画师,还是要严肃对待。
先抓起来再说吧。
“喂,小伙子,不管你做了什么,让你师长发怒总归是不对的。跟我们走一趟,问几句话。”
这话已经很客气了。但里面的小伙子还没吱声,反倒是他身边一只小狮子犬蹿了过来,龇牙咧嘴地摆谱。
禁军长官刚刚迈步绕过小狗,小狗又挡在他们前面。
打狗还要看主人。看这小狗一身雪白,毛发光亮,应该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宠物,禁军也不敢乱来,四只靴子无处下脚。
只好隔空喊:“喂,小伙子,出来!”
希孟宛若没听见。他手持一柄小竹扇,伏在灶前,专心控制那一锅融化矿水的温度。
“你这小厮怎么搞的!聋了?给我出来!”
依旧是小狗挡道,一步不让他们前进,仿佛是守着身后一件易碎的瓷。
刘师傅虎着脸,捋起袖子:“这畜生不知是哪跑出来的,待老夫将它捉走……”
汪汪!
小狗凶相毕露,冲着他的手指头就咬。
画师最怕伤手指,刘师傅烫了似的跳回去,忿忿不甘地喘气。
禁军长官商量了几句:“找宫里的驯兽小太监来。”
……
人狗对峙了将近半个时辰,一直一言不发的希孟忽然从专注中解脱出来,低声说:“成了。”
他熬了一夜,双眼通红,双手支着桌子沿,慢慢站起来。
小狮子犬冲门口的禁军长官汪汪两声,居然退开了,退到少年身边,冲他摇了两下尾巴。
希孟将一个小布包裹小心地拴在小狗身上,拍拍它后背。
“去吧。”
他眼带笑意,顺从地跟着禁军长官离开。
*
佟彤脖子上挂着个小包裹,在皇宫里玩命飞奔。
她找了朝堂,找了后宫,找了炼丹房,找了御花园,还跟胖佶养的那只五色鹦鹉狭路相逢,打了一架,拔掉它一尾巴毛……
最后终于在室内蹴鞠场里,找到了正在头球破门的胖佶。
“呼……呼……”
虽然是个胖子,但也是个灵活的胖子。赵佶朝观众们挥手致意,接过手巾擦了擦汗。
转头就看到了自己的爱犬,朝自己摇着尾巴飞奔而来。
“你又夜不归宿!越来越不乖了!”
赵佶抱起小狗,正想□□两下,忽然发现——
“咦,这是……”
他讶异地取下小狗身上的布包,从里面端出一个小小的玉盒。
打开盖子,他的呼吸都停滞了。
整个球场内,喧嚣声忽然好似隔了一整个世界。
半晌,他才缓过神来,快步走出球场,抬头望了望天。
便在此刻,天空倾尽了最后一滴水,灰云碎裂,微光杂锦,露出一角淡青色来。
他再低头。玉盒里柔光璀璨,也盛满了整个天空。
雨过天青云破处。
相比之下,那品相还不错的玉盒,简直像是土里滚过的泥。
赵佶激动得双手直抖,颤声问:“这是谁送的?谁送的?”
小狮子犬用鼻子拱了拱玉盒,拱出一张折起来的薄纸,上面详细描述了这种颜色的配方和制作方法。
落款是落落大方的:“臣王希孟敬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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