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不出仕,不代表一生不出仕,身为世族公子,若是背上了偷窃之罪,偷的还是我这个尚书令的东西,司马公子以为自己以后会是什么模样?”曹盼说着也是提醒司马莚好好地考虑,考虑清楚了究竟要不是为了一个墨瑶赔上他自己的前程。
自己不想做官和自己做不了官那是两码事。
司马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司马隆已经开口斥道:“阿莚,还不快与尚书令告罪。”
孰轻孰重,各自心里都有一杆称,于司马隆而言,族中孩子的前程是比任何人都要重要,区区一个贱民,如何值得司马莚赔上。
故而他的选择就是让司马莚松口,与曹盼做个交易,他们放过墨瑶,曹盼也放过司马莚。
皆已心知肚明的事,话都不必多言了。
司马莚很是理智地与曹盼作一揖,“墨瑶一事,许是莚有所误会了,莚的玉佩会在墨瑶的手里,不过是凑巧。”
“凑巧?”
词用得十分巧妙,然而曹盼要的可不是这两个字,凑巧偷了和凑巧捡了,那是完全的两码事。
司马莚见曹盼揪着不放,心中腾起一股怨气,但如今他叫曹盼捏住了七寸,除非他真想搭上自己弄折一个墨瑶,否则他就只能说出她想要他说的话。
司马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与曹盼作一揖道:“墨郎君拾了莚的玉佩,莚以为其窃之。”
这,就是曹盼想要的话,曹盼点了点头,配合地道:“兴许我的玉佩也是司马公子拾到的,只是一时没来得及归还就掉出来了。”
赤裸裸的交易,单纯的百姓们也听出不太对了,然而又不太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巴巴地等着,听着。
曹盼一个眼神瞥了崔申,崔申开口道:“将供词送于司马公子之手,请司马公子签字画押。”
他们说话的功夫,一旁记录的人已经将他们的话都记录在册,得了崔申的吩咐他们便立刻将记录的文书呈上,司马莚一目了然,看清了里面的内容,正是他刚刚说过的话,便在上头签下了他的名字,画上了押。
刑部的人拿着签了字的文书送到崔申的面前,崔申接了过去一看,张口道:“案情已明,墨瑶无罪当堂释放。”
随着崔申的话音落下,琴娘在一旁喜极而泣。
曹盼也在此时开口道:“我奉魏王之命留守邺城,今查刑狱之事,邺城县衙竟是十案九冤,百姓求告无门,冤死之人不计其数。故,自此往后各处县衙、刑部、大理寺、设鸣冤鼓,百姓有冤可逐步告之,县衙不受可上告刑部、大理寺,若是这两处都不肯受理,还有魏王宫前。”
“天下不宁,百姓受苦,为官者当思百姓,在其位而不谋者,尸位素餐也,人人得以诛之。天大地大,朝廷凭一己之力难以监察百官,天下之安宁,非一人或仅仅是满朝百官合力便可得,吾愿百姓同心协力,共筑万世太平。”
随曹盼言出,这是要发动天下百姓而以监察百官,崔申就知道曹盼绝不仅仅是为了一个墨瑶而兴师查查刑狱。
果然,曹盼这是又要开先例,为百姓蒙冤而思虑,一心要让百姓蒙冤可诉。
“另刑部每隔半年派人前往各州县查查刑狱诸事,此例由今而始,韩大人,此事有劳你们了。”曹盼朝着韩宿吩咐。
韩宿面对这样的大事,沉吟了半响道:“尚书令,此事关系重大,是不是等魏王凯旋而归后再定?”
曹盼道:“六部改制一直都是我在负责。况且此事不过是根据刑部所遇到的问题补充而已,听你所言,明知有不当也当置之不理?”
“下官并无此意,然滋事体大,若于各郡县推广,非以刑部之力可成。”韩宿小心谨慎惯了,如今也是好心地提醒曹盼。
曹盼轻轻一笑,“此事按我说的办,有任何问题我全权负责。”
不趁着他们反应不过来多捉点把柄才是傻,等曹操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大人,大人,草民也有冤情,有冤情呐。”或许是曹盼的话起了作用,一人跪在了下头,哭喊着。
“既有冤情便上前来。”曹盼甚是温和地说,那已见苍老的农夫连声说着,“谢大人,谢大人。”
不敢迟疑地上前来,曹盼与韩宿还有司马隆道:“两位大人,既然都坐在这公堂之上了,当尽其责。”
便是要把案子一听到底,曹盼此意是表明她的态度,总不能她刚把为人伸冤的态度放了出去,真有百姓上告了,她一转手就把事情丢给旁人处置。
她要真这么做,这一回借着墨瑶之事折腾到现在就等于白做了。
百姓对于当官的有着天生的畏惧,这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如今这送上门来告冤的人,就是曹盼表露态度的好机会。
“你们下去吧。”曹盼是朝着司马莚和墨瑶他们说的。
“是!”既然要审别的案子,没他们什么事了,来给曹瑶作证的百姓其中两个健壮的汉子扶着墨瑶退了出去。
曹盼看了燕舞一眼,燕舞点了点头,跟在墨瑶他们身后一道出去。
老人上来告冤的是他那儿子叫人没头没尾的关进了大牢,眼下已经有十天了,他天天都在县衙外面候着,就想问问他儿子究竟是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被人捉起来。
刚刚听到曹盼的话,老汉也是本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理。
对此,曹盼依然让崔申来审,崔申问着老汉儿子的姓名,随后拿出他们刚刚入了刑牢问得的名单,一对就对上了。
刚刚崔申就说过,被关进县牢的人,十之八九是蒙冤的,这人里也包括了老汉的儿子。
世族们犯了罪,上头要查,无奈之下当然就要拿人来当替罪羔羊,顺着老汉上告一案,抽丝剥茧扒出来的,那是比司马莚更可恶的人。
强抢民女不成而杀之,事发了就找人来顶罪。
司马承,他的胆子还真是够大的。
查实之下,老汉的儿子被无罪释放,至于真正的杀人者,那是另一个案子,自然也会另外去查。
有了老汉开头,一个又一个的平头百姓出面上告。
本来曹盼是巡查牢狱的,一天却都留在了县衙审起了大大小小的案子,饶是司马隆都听着烦了,偏偏曹盼从头到尾没有半点的不耐烦。
韩宿一大把年纪了,跽坐久了腿啊腰的都顶不住,间断的去走动歇歇,也就只有曹盼从头到尾的坐着,到最后韩宿也得认了,曹盼能有今天靠的都是自己,就凭这份毅力,天下能比的人少之又少。
案子一审就是一天,偏偏不少百姓闻询赶来,毕竟像曹盼这样审查他们这些贫贱百姓案子的官那是百年难得一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