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在很久以后,西门珏不会记得自己快两岁的时候,因意外(电疗)曾嘴歪眼斜了好几天,更不会记得当父母为他换衣服时,亲爷爷不自觉嫌弃的小眼神,哦,那时候他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洗澡了,而他爷爷是个洁癖。
顺便一提,他爹也是洁癖,但他爹当时没嫌弃他,可见亲爹真的好。
反正他那时候不记事,甭管那时候脸再歪,这段黑历史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大碍。
但西门珏却知道,自己有个没见过面、仅从画上面见过的长辈,自己得叫对方叶伯伯,从他有记忆开始,他每天都要去给叶伯伯的牌位上三炷香,每逢年过节的时候,还要提着上百斤纸钱,带着鸡鸭鱼去伯伯墓前拜祭。
他娘他爷爷都告诉过他,没叶伯伯帮忙,他连两岁的太阳都看不到,所以叶伯伯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别的做不了,多给伯伯上香、烧纸钱是应该的,还有,拜祭叶伯伯时也要多带肉,伯伯吃饭喜欢荤素搭配,所以光有素的可不行。
对了,还有送些合芳斋里的点心,据说合芳斋里的辛十五娘就是个很厉害的厨子,叶伯伯赞过她家的点心,后来娘就特意去辛家请人到合芳斋做糕点师傅。
但这会儿,洬云先是给西门珏烧了稳定魂体的符灰放水中让他饮下,再交给孙秀青,接着就是一边吃早饭,一边小玉唠嗑起来。
比如“你们家是不是没钱啊,给我的供品都是素的唯一的荤菜还是白水煮鸡蛋”、“待会儿再给我来点香”什么的……
当然,他是特意趁着西门贤侄和靓妹侄媳不在的时候,才和小玉唠了两句,免得那小两口尴尬。
原本他也对吃食没那么高的要求,毕竟身体都没了,吃起东西来也没活着时享受,只要一个月里有三炷香垫底,基本不会有饥饿感,现在的问题主要是作为鬼魂,他的力量来源之一就是供奉。
这么说吧,他之前用护宝钟对槐树妖放了大招,身上的灵力都用光了,这会儿吸了两口香,恢复起来肯定比啥都没有要快。
到了这时候,他再不好意思,也要开口让别人多给他备几炷香了,不然打起架来都没劲,他可是打算歇一两个时辰,就抓紧时间再去捣毁一个阵眼,彻底把金华这里的阵破了,免得再有普通人遭灾。
至于供品,那就是朋友间聊天时不自觉的唠两句了,小玉是西门贤侄和孙侄媳的亲爹,他们连口肉都不给长辈,小玉肯定要管管的嘛。
小玉对此是很理解的,他点头应承了这件事,表示他一定会给洬云准备足足的香,作为土豪,他丝毫不介意在事了后为洬云承包整个金华的鸡鸭鱼肉。
洬云:“除了鸡鸭鱼肉,你再给我弄点龟苓膏,好久没吃了,想那一口……”
小玉接着又问了,烧香有牌位即可,但送供品还是需要坟墓的,你知道自己尸体在哪儿不?
洬云答曰:“我不知道在哪啊,我这次出门就是找尸身的。”
小玉闻言,情不自禁的面露鄙视:“你怎么连自己的尸体在哪都不知道啊,真是个糊涂鬼。”
洬云有点羞愧,但还是很努力的辩驳:“我连自己原本的姓名和生辰八字都不知晓,又如何知道自己的尸身在哪儿?”
他才不糊涂呢,想当年考非人类管理局的公职时,他可是一遍就过了,考公务员都一遍过的人能糊涂吗?
他俩说这话是轻轻松松的,仿佛是两个损友闲话家常,间或还会互相称呼几声“冤家”、“娘娘腔”,但旁听的人压力就很大了。
比如说陆小凤,他坐一边听洬云叫玉罗刹“娘娘腔”的时候,总有种自己下一刻就会被玉罗刹灭口的错觉。
玉罗刹是什么人,他不说了解的十成十,五六七成总还是有的,之前因为罗刹牌的事情,他可是被玉罗刹坑得不轻,那老怪心思诡异、武功深不可测,实在是天底下一等一难缠的主儿,不想叶孤城死后,反倒和对方处的这么好。
此时陆小凤特别想看西门吹雪、孙秀青在这的情景,好奇他们听小玉、洬云说话时的反应,然后想起这两口子最近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冷漠,谁也看不出他们的心绪,因心中的八卦得不到满足,他又感觉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在狠狠的挠。
洬云又叹气:“原本吧,我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供奉虽少但也会按时到手,也就想着许是供奉我的人家穷,给不起好的东西,我也就不计较,更不急着找身体,只想着赶紧修炼,谁知近日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仿佛有人借着那尸身召我的魂,而且术法极为血腥,我才出来看看。”
若非如此,他本来是不爱出门的。
小玉在洬云说起以为他家穷的时候,还气得哼了两下,似乎极为不满。
不过“宅”这点在众人眼里,也是洬云和白云城主最大的共同特点了,叶孤城也是除非和人决斗亦或者造反,就轻易不出白云城的主。
“不过现下看来,我觉得我的尸体当是在那帮苗疆人手里。”
小玉稀奇的问道:“此话何以见得?习武之人身上精血旺盛,如何不是你的尸首被谁盗出,献给了某个妖魔吃了?”
“我的尸体一定还很完整,以我的修为,若非有人借着我肉|身做手脚,没人能召我的魂,但我却有感应,若非护宝钟保护我,我怕是早被召走了。”
“护宝钟?”
辛十四娘闻言,也凑过来问道:“可是昨日大兄击败姥姥用的法器?大兄可能让小妹细观?”
那钟被洬云挂自己脖子上,她若要细看就意味着离洬云的脖子极近,可男女有别,她这么做就失礼了,可偏偏这法器昨日的威势厉害得紧,千年槐树妖也不过一招就被打得魂飞魄散。
洬云想了想,伸手在脖颈后一抹,护宝钟就被摘了下来,他捧着钟往前一递:“喏,你看吧。”
他这一说,小玉和燕赤霞都过来看了,他们都算修行之人(妖),平时也会自己寻摸趁手的法器,但威力大如护宝钟的还真没见过,但看归看,谁都没上手乱碰。
那护宝钟很小,暗黄色,戴少年脖子上时就好像个铃铛,细看却古朴神秘,自带蛮荒之气,钟体上有极精细的日月星辰、山川大地,令人心中生畏,可见不凡。
而那用来系钟的绳子也不似俗物,像是橙红如火的羽毛连成的绳子,戴上时让少年的肌肤显得更为白皙。
燕赤霞看了阵,好奇的指着小钟问道:“叶兄弟,你这钟上面起锈了,怎么也不清理一番?”
洬云闻言,无奈的摇头:“我师傅给我这个的时候,这钟就这副模样,我用牙刷刷了一下午都没把锈清掉,后来祖贤和尚说这上面不是锈,是一种煞气极重的血,好像是很老的血咒,能保护这钟的主人,我也是戴着护宝钟,才始终没被人把魂召走的。”
而他说偷自己尸体的人是苗族,那也是有理由的。
若金华的黑山老妖、槐树妖、五都巡环使、白莲圣母、苗疆人是这里一切不对劲之处的源头,那么谁会是对他尸身下手的人呢?洬云在这儿用了个排除法。
黑山老妖在阴间,再厉害也无法轻易干涉阳间之事,首先排除,槐树妖同上,他在以前也见过不少树妖,都是轻易不挪窝的主,五都巡环使作为本地阴神也不能擅离金华,白莲圣母庙的势力不清楚,但他们主要是迷惑活着的信众,不会多管死人。
就苗疆人嫌疑最大,不怀疑他们怀疑谁?
再联系苗疆人有蛊人之术,邪道的蛊术高手会用血腥的方法祭炼尸人,一鼎尸人凭借着身上的尸毒,危险性不亚于后天一流的武道高手,二鼎尸人已经可以和花满楼相比,三鼎的尸人在力量和速度上可和先天高手媲美,在苗疆都是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