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傅铭盯着萧镇海,饶有兴味,阴沉的眸,却是志在必得,信心满满。
到这会,萧镇海算是彻底明白了夜傅铭的意图。
这一件件事说出来,他让他帮忙的,绝对不只是让他关照那么简单,只是萧镇海没想到,夜傅铭都已经这样了,竟然还敢有谋逆的心。
他拿什么去造反?就算他愿意帮忙,他也还差的远了。
萧镇海觉得夜傅铭简直天真,要那么简单的话,在朝中拥有那么多人支持的四皇子,不会到现在,连太子的位置都坐不上去。
不过见夜傅铭一副胸有成竹的样,他又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夜傅铭能隐忍克制那么多年,绝对莽撞的人,不过他现在这种处境,孤注一掷也未可知。
萧镇海也是见过世面的,内心波涛汹涌,面上却克制的很好,没表露出来。
“有望有什么把柄落七皇子手上了?”
萧镇海表露的很沉稳,半点也不慌乱,仿佛对萧有望十分有信心。
“萧府的茶花,每年开的都比其他地方盛,侯爷就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萧镇海盯着故意卖关子的夜傅铭,放在桌上的右手,食指微微的蜷缩,凛然道:“自然是因为有望他精心照料。”
夜傅铭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轻呵了声,“一片孝心感天动地,侯爷是这样认为的?”
夜傅铭说的这话和口气都是带着嘲讽的,偏他神色温和,就好像是在阐述事实,却是让人不能动怒。
他也不卖关子,继续道:“那是因为地底下埋着的是女人的白骨,还是年轻的美人,如此难得的肥料,花儿就是想开的不好也难啊。”
“七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镇海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他瞪着夜傅铭,寒意凛冽,脸色也在一瞬间变的很难看,释放出气愤恼火的情绪。
除此之外,他的样子,还有明显震惊的情绪,仿佛是头一次知道这事。
夜傅铭也揣测不出他是真的不知情,还是故意装的不知道,顺着他的态度道:“侯爷常年在外,似乎是并不知道这事,不过我话的说的这般直白了,侯爷不会听不懂吧。”
不是萧镇海常年在外不知道此事,京中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此事,不然的话,早有看萧家不顺眼的将这事闹出去了。
“有望做事,向来很有分寸。”
萧镇海维持着自己的镇定,看着夜傅铭说了句,继续自己之前的观点。
夜傅铭并不急躁,“我既然敢这样说,自然就有把握,侯爷要不相信,可以自己去问他,或者是侯夫人,当场来对质。”
萧镇海抿着嘴唇,“我不相信这事,就算这事是真的又如何,谁手上还没几条人命?”
萧镇海这样说,分明就是相信了夜傅铭的话,但是他心里疑惑又恼火的是,这事是谁告诉他的?萧镇海下意识的想到了苏倾楣,随即又很快否认。
苏倾楣就是再怎么蠢,也不会将这样的事告诉夜傅铭,她也不敢。
夜傅铭继续道:“事情没曝光出去自然是如此,但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就不一样了,尤其他手上的人命,还不是府里的丫鬟,而是外面的人。有道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真追究起来,不要说他的前程,他的性命都难保,不过他体弱,侯爷一向不怎么看重,现在二公子如此本事,他就更加无关紧要了,不过事情真要闹大了,二公子和侯爷,乃至整个侯府的命运都会被影响,就像我——”
提起自己,夜傅铭叹息了声,“如果苏倾楣和太子的事,几个人知道也就算了,大家心照不宣,但是现在闹成这样的局面,谁会受得了?”
夜傅铭想以一种坦然的口气提起这些,表示自己的豁达,但不管是神色还是口气,都还是染上了阴沉沉的戾气。
就像他说的,谁能受得了?
“我和大公子同病相怜,私下相交多年,可算是惺惺相惜。有件事,侯爷可能也不知情,大公子重情苏梁浅,他在之前的马场,掳了个女子回来,那女子和乐安县主有六七分的相似,当然,仅仅只是容貌。”
夜傅铭在提起那个女子的时候,言语间也有几分不屑。
他或许自己都没察觉到,他虽憎恨苏梁浅至极,但是在他的眼里心里,其他女子,根本就不能和苏梁浅相提并论。
萧镇海震了震,夜傅铭说的和萧有望有关的这些事情,萧镇海确实不知情,尤其是他对苏梁浅的感情。
他怎么会喜欢苏梁浅?除了马场,他们根本就没有接触,但是马场的事,萧有望不应该记恨苏梁浅吗?萧镇海觉得不可思议。
再就是夜傅铭话里话外暗示的另外一件事——
“有望早和你有接触来往?”
夜傅铭点点头,“那个马场,算是我和萧家大公子共同经营的,说起来,乐安县主要了那个马场,我的损失比萧有望还大一些。”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而是明示。
萧有望早就和七皇子勾结,为他做事。
萧镇海看着盯着他勾唇微笑的夜傅铭,黑沉的眼睛明亮,很是笃定,萧镇海明白过来,之前那些事情都是铺垫,这才是他想要说的重点。
萧有望玩弄女子闹出人命的事要捅大的话,对他本人,对萧家自然是有极其不好的影响的,但是只要他暂时先稳住夜傅铭,然后很快带着萧有望进宫向皇上请罪,提前让皇上知道一切,萧有望的性命肯定是会保住的,就算是对萧家有影响,但既然皇上原谅了他,没有为此太过责怪,过段时间,一切自然就会慢慢平息。
但是萧有望早先竟然和夜傅铭私下接触。
庆帝虽然没要夜傅铭的命,但是就给的这些惩罚,已然算是给他定了罪,那那些和他接触,为他筹谋的人,在他看来,就是想要篡位,萧有望是他的大儿子,就算他主动说明这一切,愿意大义灭亲,皇上未必都会全信。
萧镇海很清楚,现在坐在龙椅的那个人,有多多疑,对觊觎那个位置的人,是宁肯错杀三千,也不会放过一个的。
如果萧有望真的和夜傅铭有来往且为他所用,再闹出杀害无辜少女一事,想不死都难,如果他死了,庆帝肯定又会想,他杀了他的大儿子,他是不是会心生嫉恨,那萧家真的就会被他遗弃了,也会真正的牵累到萧凭望,甚至他和昭檬公主已经定下的婚事都会有影响。
不是可能,是一定会。
萧镇海很清楚,自己现在这样的荣光背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等他出事,想看他的笑话,落井下石。
萧镇海手握成拳,在心里大骂萧有望逆子,对萧夫人也更加不满。
“侯爷考虑好了吗?”
萧镇海瞪大着眼睛盯着夜傅铭,他长得本来就是会让人恐惧的,现在这个样子,更是吓人,夜傅铭却半点也没退让。
“侯爷多年努力,好不容易才有今天,你愿意就这样放弃?侯爷本来就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没和朝中的大臣一样现在就选择站队,是因为效忠父皇?”
夜傅铭轻嗤了声,分明是不相信,仿佛这就是个笑话。
“你是还没选好人,不想冒险,只要我得偿所愿,你就是我最大的功臣,我肯定会让侯爷也如愿以偿的。”
夜傅铭每个字都透着蛊惑,却不知道,萧镇海半个字也不相信,只觉得夜傅铭这人可恶又狡猾。
狡兔死走狗烹,他很清楚,夜傅铭真要得偿所愿,沈家就是自己和萧家的前车之鉴,甚至于,他们会比沈家还惨。
萧镇海斟酌着,依旧没有改口,坚持之前的话道:“七皇子,皇上身体健壮,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那个位置,不是你想要就有的,是皇上说了算的。”
萧镇海提起庆帝,双手举起交叠捧着做拜状,俨然就是个恭敬的大忠臣。
他没答应夜傅铭,但也没拒绝,只表明自己无能为力,甚至还给出了让萧镇海攻关的重点。
夜傅铭在心里暗骂萧镇海老狐狸。
“侯爷不说我也知道,父皇那里,我自然有让他改变对我态度的主意。”
夜傅铭坐着,身姿笔直,一如之前威胁萧镇海的时候一样,眼睛明亮,信心满满。
那种流露在外的自信,十分明显。
萧镇海又是一惊,根据之前的谈话,他甚至开始揣测,夜傅铭手里是真的捏着庆帝的什么把柄,亦或是,这只是他虚张声势,迷惑自己的手段。
夜傅铭看出萧镇海并不怎么相信他,“侯爷很快就会知道,我说是真是假了。”
萧镇海对夜傅铭的话信任多了几分,他看着夜傅铭,思量着,开口道:“如果七皇子这样开诚布公的找我,是在楣儿和太子的事没发生前,我应该会不负七皇子所愿,毕竟皇上也会老去,现在朝堂上忌惮我想我倒霉落马的人很多,但是现在……”
萧镇海刻意放低自己的声音,释放诚意。
夜傅铭在来之前就猜到萧镇海会有这样的顾虑,他对这事也是极其恼火,不单单是因为这事让他受尽冷眼,沦为笑柄,还有就是阻挡了他和萧镇海的合作。
“七皇子自己也说了受不了,七皇子得偿所愿之日,会不会就是我萧家灭亡之时?”
萧镇海自己就是个男人,同为男人,他很清楚,这种事情,根本就忍不了,这其中,对夜傅铭来说,最最不能接受的还不是这件事本身,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满朝文武,几乎都知道了,或许民间的百姓也有知情的,但知道的人,都不会蠢的将这件事泄露出去,因为没那个胆。
这对夜傅铭来说,就是心尖上的一根刺,他现在是拔不了,假以时日,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拔出。
如果要拔出,那苏倾楣就算是不死,肯定也不可能在他事成后出现在他的后宫,而他在夜傅铭眼里,作为苏倾楣的后盾,自然也要拔除。
萧镇海想到这些,又更加恼萧夫人,如果她将萧意珍照顾教养的好一些,也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只要身体健全健康,德行无缺,就是丑点,又有什么关系,可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