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楣扯了扯气急的苏克明,苏克明鼻子喉咙都在冒烟,苏老夫人看向苏管事道:“苏管事,你亲自去送送几个御医。”
苏管事道是,看向苏克明,苏克明点点头,还暗暗给他递眼神。
苏管事明白,苏克明这意思,是让他也给银子呢。
苏管事一副自己已经接收到讯息的态度,心里却觉得苏克明和苏倾楣都急糊涂了,这些人,是太后指派来的,说到底,就是苏梁浅的人,他们收了苏梁浅的红包,又怎么会再要苏克明的银子?就算拿了,也不会帮他说话办事,自毁前程。
苏管事将几个御医送走后,苏克明将三姨娘和苏涵月等几个不相干的人都打发了。
苏涵月见苏梁浅苏倾楣都在,不甘心就这样离开,是被三姨娘拽走了。
苏梁浅是被苏克明叫着留下的,苏克明将不相干的人叫走了,她就站在床边,也不说话,苏克明本来就气,看她这样子,气的直拍床板,刚刚看起来还很虚弱的他,弄的屋子都在震动。
“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苏梁浅装无辜,“女儿不知道父亲什么意思!”
“父亲!”
苏克明想说,你明知道我是装晕的,还请御医来给我扎针,被苏倾楣叫住制止。
苏倾楣咬了咬唇,走到苏梁浅身侧,还没说话,就有眼泪掉了出来,苏梁浅无动于衷,“哭,解决不了问题,有事说事,没事我走了,我有事。”
“姐姐,您又不是没有银子,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逼父亲呢?你就不能退让一步,好好商量吗?”
苏梁浅冷呵了声,打心底里生出了恶心,“我又不是没有银子?我有银子就该便宜你们了?就你们这种拿了我的银子还用我的银子针对害我的人,而且,谁会嫌银子多啊?”
苏梁浅态度坚决,话更是绝情,“苏倾楣,你少在这里给我安这样的罪名,我什么人,什么态度,接触这么久了,你心里还是一点数都没有吗?你以为你打着为父着想的旗号,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就会改变主意?你也不笨,相反,还是个挺聪明的人,怎么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
苏梁浅一声轻蔑的冷哼,“逼父亲?这段时间,你让夫人整理我母亲的嫁妆,重理一份清单交给你,你看着剩下的那些东西,比父亲还舍不得吧?我就是将那些东西都沉海里了,也不会给你们留一分,商量?你就不要再痴人说梦了!”
苏梁浅的口气,俨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她最后说的话,却叫苏老夫人和苏克明都吃了一惊。
苏老夫人大感苏倾楣拿她当枪使,不快瞪了她一眼,她见苏梁浅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分明就是知道沈清的嫁妆已经被动的事实,深吸了口气上前对她道:“浅儿,你也知道,你父亲出身不好,根基不厚,像他这种情况,在京城立足不易,他遇到了些情况,逼不得已才动用你母亲的嫁妆的,现在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可能拿回来,看在父女一场的份上,还有你祖母的面子,你能不能退一步,你母亲的嫁妆还,肯定还你,就是嫁妆清单上,已经没有的东西,能不能就算了?”
苏老夫人看着苏梁浅,满是请求。
在苏梁浅看来,苏老夫人说的这些,根本就不是理由,而是为苏克明的厚颜无耻找借口。
她都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就被苏克明抢了先,“还剩下的?她是我的女儿,她的命都是我的,她用她点东西怎么了?就当是报答我的养育之恩了,我一样都不会还的!”
苏梁浅轻嗤,那样子不屑极了,“父亲既然这样理直气壮,刚刚我舅妈和季夫人她们都在的时候,这样的话,你怎么不敢说?”
苏梁浅话落,看向拍着大腿嚎叫的祖母,“要父亲他像个父亲,哪怕只有一丁点做的像个父亲,我都可以退让,但是现实的情况是,不可以!我母亲的嫁妆,一样都不能少,若是寻不回来的,折成银子赔!”
苏梁浅神色冷厉,话落,转身离开。
转身,还没出门,就听到苏老夫人更大声的痛哭,苏梁浅脚步微顿,并没有停下,径直离开。
“小姐,您刚刚说的那些话,真的是——”
秋灵跟在苏梁浅的身侧,扬着笑脸竖着大拇指,“刚刚老夫人张口,我还担心您会心软呢。”
对苏老夫人,她可能还会心软,但心软的结果,是苏克明和苏倾楣,苏梁浅断然是干不出这样的蠢事的。
“你找个人给连嬷嬷递信,让她来我这里一趟。”
***
“你,你,你——”
苏老夫人见苏梁浅就这样走了,分明就是下了狠心,手指着苏克明,她是想上前,亲自动手打苏克明一顿的,但看着苏克明紧蹙的眉,铁青泛白的脸,担心他真的会受刺激昏迷,还是绝了那心思。
她你了半天,指着苏克明的手用力的拍在了自己身上,“明儿,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苏老夫人之前舔着脸开口,心里还是抱着希望的,苏克明直接将她的希望粉碎了。
苏老夫人想着,要苏梁浅上次提起她母亲嫁妆时,苏克明归还其中一部分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事情都不至于会是今天这样不可挽回的局面。
她不再只是单纯的嚎叫,老泪纵横,六神无主。
苏倾楣上前想要扶住她,被苏老夫人狠狠的甩开了手,苏老夫人手指着苏倾楣,眼睛里面透着少有的狠意,“都是你,都怪你,比起浅儿,你才是真正的黑心,你父亲这样为你,你对他就只有利用,你父亲,还有这个家,早晚都要毁到你手上!”
苏倾楣那张脸,满是被冤枉的委屈柔弱之色,不住摇头,眼泪更是关不住似的,就没停过。
苏老夫人现在心里讨厌极了苏倾楣,比苏克明对苏梁浅好不了多少,只是比起苏克明来说,她做不到那么极品绝情。
“你让你母亲整理浅儿生母的嫁妆清单了,你根本就没想将那些东西还给浅儿,是不是?你让我去做说客,是有什么目的?找时间将东西转移,是不是?”
苏老夫人只是那么随口一说,但她越说越觉得可能,越觉得是那么一回事,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好了,母亲!”
苏克明这会也意识到,苏倾楣可能并不是那么单纯,但现在这种情况,他还能倚靠的就只有苏倾楣的,苏克明自然不会将她也得罪了,让她像苏梁浅那样对付自己。
“好,好好!”
苏老夫人狠狠的擦了擦眼泪,连道了几声好,看向苏克明,狠狠道:“反正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听,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就等沈大夫人她们来了,一件也别给的!”
苏克明看着苏老夫人一副快要气晕厥过去的样子,脸红脖子粗的,半点也不退让,“那个孽障,会听你的话吗?你管也没用!我就是不还,一样都不还,我看她能对我怎么样!这天底下,就没有女儿这样管父亲要财物的事和道理,我生了她,我还没问她将命赔给我呢!”
苏老夫人听苏克明的这番论调,气的浑身僵硬,向后退了几步,被连嬷嬷急急扶住。
“老夫人,息怒息怒啊,老奴扶您回去。”
连嬷嬷拍着几乎已经不能呼吸的苏老夫人的背,等她稍稍恢复了呼吸,又叫了几个人进来,将苏老夫人扶走了。
苏老夫人这一大把年纪的,前段时间又刚大病了一场,底子不好,她和苏克明意见不合,继续待下去,再要吵起来的话,真的很可能得中风。
苏老夫人走到门口,腿脚就没了力气,连嬷嬷找人拿了担架,是被人抬着回福寿院的。
连嬷嬷看着半躺在担架上,微闭着眼睛,脸色煞白,胸口却剧烈起伏的苏老夫人,暗道了声造孽。
对比起一心为他盘算着想的苏老夫人来说,苏克明对苏梁浅,简直就是苛刻,苏克明口口声声指责苏梁浅不孝,他自己对苏老夫人这样就是孝顺了?论起来,他实在没有指责质问苏梁浅的资格。
作为旁观者,她都替苏梁浅寒心。
就剩下苏克明和苏倾楣的屋子,一下变的静悄悄的,安静的就只有苏克明虚弱却粗重的喘息声,苏倾楣心跳的也很快,咬着嘴唇,不安害怕极了。
她犹豫迟疑了片刻,在苏克明发难前,先发制人。
“父亲。”
苏倾楣转身,往苏克明的方向走了两步,在床边跪下。
连贯的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女儿是让母亲整理先夫人的嫁妆,但并不像祖母说的那样,是为了占为己有,而是因为上次去萧家,舅母因为表姐的事呵斥警告了楣儿一顿,因为她觉得表姐和姐姐的不和是我挑起的,还让我在舅舅回来前,不准再登门。”
“我想到母亲这些年贴补舅舅家,舅舅家能有今天,也是有我们家和父亲的功劳的,还有舅母,拿我们的东西补贴她的娘家,我心中不忿,才让母亲将那些东西整理出来,今后不要再轻易送人!”
萧燕补贴萧家,苏克明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苏家和萧家算是姻亲,萧意珍那德行,不堪重用,萧镇海个人也非常重视苏倾楣,对于同样将希望寄托在苏倾楣身上的苏克明来说,萧家作为苏倾楣的助力之一,发展好些,权利稳固,对他对苏倾楣都是有好处的,所以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有一点就是,这些东西,让他在面对萧家人的时候,更有底气。
虽然这样的底气,让他依旧很怂,但如果没有这些,苏克明会更怂。
一些时候,萧镇海和萧有望讥笑他,苏克明心里也是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如果没有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萧家这些年的发展是没有这样快的,苏克明心里有些时候也会有看不起萧家那样的想法。
所以,对有娘家做靠山的萧燕,他动起手来,肆无忌惮的。
苏倾楣见苏克明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低垂着脑袋,似愧疚的模样,继续道:“在这件事上,女儿确也有自己的私心,女儿今年已经十四,和七皇子定了亲,若是没有差池,将来嫁给他,总需要银钱傍身。将来皇位,定然就是那几个皇子,这些年,女儿看父亲为前途发愁,兄长现在这个样子,女儿看着既不忍心又气恼,女儿想着,将来若是自己有能力,可以用这些东西疏通关系,给父亲和兄长谋一个锦绣前程。”
苏倾楣一直低垂着脑袋,良久,苏克明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苏倾楣抬头,就见苏克明一副心疼的样子,缓缓开口道:“你的孝心,父亲岂会不明白?我看着你长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父亲不会因别人的三言两语就对你产生怀疑的,难为你还惦记着你那个不成器的兄长!那些东西,本来就是父亲给你留的,父亲花费这样的苦心,就是希望你将来能风风光光的嫁到七皇子府,到七皇子府后,能一切顺遂。”
苏倾楣眼睛微微瞪大,苏克明这样的温和,大大的出乎了苏倾楣的预料之外。
“父亲。”
苏倾楣看着苏克明叫了声,鼻音很重,一副大受感动的样子,眼泪流的更快。
“女儿错了,女儿不该对您有所隐瞒,您还是将那些东西还回去吧!”
兜兜转转,苏倾楣还是将话题扭转到了沈清的嫁妆上。
苏克明冷哼了声,“她这样对我,还是不可能还的,她有本事就抢!”
苏克明态度坚决依旧,没有退让。
“你守了我一宿,也累了,回去收拾一下休息吧,一切有父亲给你撑腰。”
苏倾楣又假装做样的劝了许久,见苏克明依旧是不还的态度,心头微松,起身离开。
苏克明看着苏倾楣的背影离开,脸上的温和之色沉去,眼睛里面,也没有之前对她的心疼。
铁青的脸,满是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