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找上苏梁浅之前,她确实求着苏倾楣,让她来看看苏如锦,同时也盼着,她能说服苏克明,来劝劝苏如锦。
但现在,她早已没了那份心思了。
二姨娘面无表情,让开身子,里面传来苏如锦兴奋的声音,“二姐姐!”
苏倾楣从二姨娘的身边经过时,看了她一眼,二姨娘在面对苏克明时的漠然,让她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苏如锦对苏克明,是有很深的怨气的,不过所有的这些,都抵不过她对苏梁浅的恨,所以对待之前前来处处维护苏梁浅的苏老夫人,她一直在咒骂,但是在面对苏克明时,她忍着心头的那股怨气郁气,叫了声,“父亲。”
嘶哑的声,乖顺中,带着不满。
苏倾楣走到床边,苏如锦的床帘是放下的,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对苏倾楣道:“二姐姐,你替我将床帘挽上去。”
苏倾楣道了声好,准备照做,二姨娘防备着她,抢先一步,按苏如锦的意思,将床帘挽起来挂好,露出了苏如锦那张同样消瘦的不成人形的脸来。
苏克明皱着眉头,冰冷的眼底,难掩嫌弃。
这个女儿,是彻底废了,白费了他这些年的银钱精力。
“你现在在府里,也养不好了,这两日就离开,和你母亲一起,我会安排!”
苏克明冰冷的口气,用的是命令式的口吻,是他一贯的强势。
就像苏克明说的,要不是苏倾楣张这个口,他心里有所顾忌,他根本就不会来看苏如锦。
看到苏如锦和二姨娘两个人都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苏克明没有半点的愧疚自责或者是心疼,他更担心,若是府里来了像七皇子这样的贵人,被她们吓到了,冲撞了他的贵人。
所以就算是想要在苏倾楣面前伪装,他也说不出半句好听的话来。
苏倾楣看了眼板着脸面色冰冷的苏克明,内心同样没有一丝温度。
二姨娘没接话,心里却嗤之以鼻,她就算在这两日离开,那也是由苏梁浅安排,不是苏克明。
苏如锦听苏克明和苏倾楣来了,就在克制着自己向之前对待苏老夫人那样歇斯底里的情绪,这会听苏克明说要将她送走,就像被点燃的鞭炮,很快就炸了。
“我不走!这是我家,我要一直一直呆在这里,哪里都不去!在没看到苏梁浅的下场前,我是不会离开的,谁也别想送我走,除非我死!”
苏如锦不想离开。
她要愿意走的话,当初就听二姨娘的话逃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回到她身体康健,四肢健全的时候,二姨娘让她走,她或许会考虑,但现在,她却是无论如何都不甘心的。
她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每日都承受极大的身体和心灵的煎熬,不是为了眼睁睁的看着,苏梁浅越过越好,越走越高的。
这段时间,二姨娘每日都和她提离开的事情,苏如锦就是这样,态度强烈的反对,甚至以死威胁,这样的话,她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但是她忘了,苏克明不是二姨娘,二姨娘吃这一套,但苏克明却不吃,甚至反而因此被激怒。
“那你就去死吧!”
这样狠辣绝情的话,苏克明也是不假思索,斩钉截铁的让站在一侧的二姨娘浑身一颤。
“你要死就死,你现在活着也没什么用了,你以为你现在这样,和死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死了算了,也省得给我丢人!你要还有点羞耻心,认我是你父亲,心里有苏家,就该在事发后的第一时间自尽,我也不用因为你这个不孝女被人指指点点的议论!”
苏克明瞪大着眼,面色铁青,一字一句,满满的都是对苏如锦的责备,没有半点温情。
苏克明想到近来同僚的议论排挤嘲讽,就觉得窝火无比。
他这个样子,苏如锦傻眼,起了畏惧之心,同时也有些害怕。
在她看来,作为一家之主的苏克明,是能决定她命运去向的人。
苏克明的绝情,她是见识领教过的,但她以为那仅限于打,苏如锦没想到,这个她叫了这么多年父亲的人,竟然想她去死,那种真真切切的想。
苏如锦在傻眼的一瞬间,因为某种震惊的情绪,心底油然生出了和二姨娘一样的彻骨冰寒。
她不想离开苏府,同样的,更不想死。
她还有种莫大的受伤感,这就是她的父亲啊,她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何其不幸!
二姨娘看着苏如锦受伤的样子,心中猛地一抽,转而看向苏克明,“老爷来看锦儿,就是为了说这些话吗?她没自尽,您很失望,所以你今天来,是要将她逼死是不是!”
抱着理论心态的二姨娘,本想心平气和的说,张口后,因为曾经那些积压的情绪,变的激动起来。
她走向苏克明,手指着的却是苏如锦,“你看看锦儿,仔细看看她现在这样子,这可是你女儿,虎毒不食子,就因为我娘家倒了,我和她现在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你就要做的这么绝情吗?苏克明,你的心,比老虎还毒还狠,像你这种没有人性的人,根本就不配有子女!谁做了你的子女女人,那也真是上辈子扒了人家祖坟,这辈子遭报应!”
二姨娘转而看向苏倾楣,“二小姐,他为什么对你关爱有加,因为对他利用价值最高的大小姐,根本就不听他的话,不将他放在眼里,他根本就掌控不住,就算有利他也图不了,不过苏克明,你还真是蠢,居然抱着一条毒蛇当宝贝,你就不怕自己被咬死毒死吗?”
在二姨娘看来,苏倾楣简直比毒蛇还毒!
二姨娘没想过和苏克明说这些话,但张了这口,就完全控制不住了。
对苏克明这个男人,她有太多太多的失望和不满。
苏克明闻言,略带紧张的看了苏倾楣一眼,苏倾楣也看向他,眼底里是女儿对父亲的濡慕信任,苏克明的心却提了起来,扬手就给了二姨娘一巴掌。
“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我说教了,你以为你这样挑拨离间,就能影响我和楣儿的关系了?”
被苏克明打倒在地上的二姨娘,捂着自己的脸,先是哭,后又笑,情绪反复失常。
“打女人,打家里的女人,苏克明,你也就这点本事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威风,很有一家之主的威仪,我呸,你也就是窝里横,在外人面前,你就是条没有气节节操的虫,像你这种人,谁会看得上,谁又会重用?还想往上爬,你这就是痴人说梦,这辈子你都别想,我姚任慧这辈子真是倒了大血霉了,才会给你这样没血性的孬种做妾,还不如嫁给泥腿子呢!”
二姨娘一股脑儿的,将自己想说不敢说的话全说了。
苏克明被气的就要冲上去,震诧的苏如锦回过神来,她看着怒气腾腾的苏克明,一把掀开了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还有裙摆——
二姨娘之前告诉她,今天苏梁浅会来,苏如锦为了吓她,将腿上包扎着的纱布都解开了,她裙摆一掀开,就露出了那只被晋獒咬断的腿来,因为伤口太大,虽然天天都在床上躺着,但苏如锦这情绪显然对伤口愈合极是不利,一直到现在,伤口还没有全部结痂,很容易就流血。
苏如锦将纱布解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原本有些结痂的地方,也被扯破了,上面都是被血糊着的,还有白白的骨头,简直恶心极了,再配上苏如锦那张狰狞的脸,和魔鬼无异。
苏倾楣距离苏如锦最近,看到的瞬间,心微颤,差点没吐出来。
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移开目光,最近萦绕着她的那些噩梦,一瞬间,全部浮现在眼前,她脸色都变的有些苍白起来。
苏克明也觉得浑身发麻,忘记找二姨娘算账了。
“你们看到了吧,我现在这样子,完全拜苏梁浅所赐,她现在敢支使那狗当众咬我,哪日父亲让她不快了,她也会让那狗咬你,父亲若不能尽早将她解决,今日我的下场,就是来日你的下场!”
苏如锦目光坚定,盯着苏克明,那样鲜血淋漓的伤口,那样的诅咒,让苏克明浑身发麻的更加厉害,尤其是自己的两条小腿,冰寒冰寒的,仿佛没了知觉。
苏倾楣看着苏克明哆嗦着嘴唇畏惧的样子,嘴角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苏克明这样的父亲,他的关爱,太过脸颊,苏倾楣在所有人之前,就不再相信。
苏如锦现在这个疯子,会不惜一切代价诋毁苏梁浅,让人对她产生芥蒂,这也是她愿意说服苏克明前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苏克明近来对她的态度,着实反常的很,虽然这种反常,是她想要的,对她来说,并没有坏处,但还是让苏倾楣心里隐隐不安。
苏倾楣极力忽视掉自己内心的这种不安,她相信,此情此景,苏克明必定终生难忘,对本来就不待见苏梁浅的他来说,他心里也不敢生出奢望来。
二姨娘坐在地上,泪眼模糊间,看着神色比她还癫狂的苏如锦,又开始变的漠然。
苏倾楣克制住自己目的达成该有的喜色,面上完全是一副悲悯悲痛的样子,“三妹妹。”
她叫苏如锦,看向她的时候,还带了几分愧疚,伸手擦了擦眼泪,上前替苏如锦将衣服整理好,然后盖好被子,语重心长道:“父亲让你离开,也是为了你好,他是想你到新的地方转换心情,他最近也很辛苦,压力很大,心情难免有些不好,说那些话,就是气话,你若只是因为想到知道大姐姐的情况才不愿离开苏府,那大可不必,有什么事,我着人去通知你不就好了。”
苏克明目光落在苏倾楣已经替苏如锦遮盖好的小腿上,整个人还是有些怔怔的,身体僵硬,好一会,面色苍白的他才道:“你们姐妹聊,我先走了!”
苏克明交代了句,转身离开。
苏如锦看着苏克明略带了仓皇仿若逃离的背影,因为某种出乎预料却清醒的认知,冰寒的眸色,没有半点的温度,甚至是丁点的希冀期盼。
“怂货,孬种!姐姐,这样的父亲,你可不得不防,万一哪日你没了利用价值,他一定会像对我这样,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开,只怕他非但帮不了你多少,还会拖累你,让你丢人!”
苏克明一离开,苏如锦就开始挑拨。
苏倾楣自然不会像萧燕那样,心里就有什么就说什么,让别人揣测出自己的想法,温和的替苏克明说好话。
“再怎么不是,那也是自己的父亲,生我养我于我有恩,而且,父亲没你说的那么糟糕!”
二姨娘从地上站了起来,并不相信苏倾楣的这番说词。
苏如锦撇了撇嘴,“我只是提醒你。”
苏倾楣嗯了声,旋身在床头坐下,一只手握住苏如锦的手,关切道:“气大伤身,三妹妹一定照顾好自己,对自己好点。”
这样曾经让她倍加感动的关切,苏如锦此刻却不以为然。
她盯着苏倾楣的眼睛道:“我姨娘说,苏梁浅今天会来看我,二姐姐要真关心我,那就不要来这些虚的。将苏梁浅打倒,然后交到我手上,任由我处置,我们过往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
她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苏倾楣也是功不可没,苏如锦并不是没有怨恨,只是她更想对付苏梁浅,这一点,苏倾楣很清楚。
苏如锦说话时,苏倾楣另外一只没握住她的手,不着痕迹的探到了苏如锦的枕头下面,将自己藏在袖间的东西,放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