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京城城西有个贺家,祖上好像是在军队里做将领的,可后来不知怎的就出了一批文官,到了贺士博这一代就只能出个秀才什么的了。
不仅做不了大官,连子嗣也大多偏向女娃娃,这不,生的第三个孩子又是个女娃娃。
邪乎的是这女娃娃自出生就风波不断,不久就莫名染了风寒,怎么都治不好,就要放弃时门外来了个和尚,说这孩子是罕见的四柱全阴,得取个阳火盛的名儿给她压一压,以后若想平安无事活下来还得当做男人养着。
所以给她起了个乳名叫焱焱,六把火不信还压不住,还真好了。
后来送去小学读书,起了贺兆珽这个大名,到了童试的时候家里没要她去,回来又害了病。又是怎么治都治不好,那老和尚又说,她命里以后是要做大官的,指不定她是文曲星下凡,入凡胎时搞错了人家所以才是女娃娃,不让她考试就是忤逆了天道,迟早会降下天罚。
起初以为这老和尚疯了,结果那年发了大水,一连淹了好几个州县,同一年用来救急的几条河也全因严寒而不能使用,走陆路时,但凡经过的地方无不燃起山火,运来的粮食严重折损,就连京城里的大内都过的十分拮据。
官家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城西贺家轶闻,召见了那老和尚,原是相国寺的前主持,佛法极其深厚,官家将信将疑,准了那贺兆珽参加考试,还真就事事顺风顺水了。
后来就出了个“贺家女儿郎考试救临翊府百姓”的事,还被改成了话本子给茶楼的说话人说道。又是夸这事神乎,又是夸官家圣明的。官家特意颁了圣旨许她科举,这事家喻户晓,贺家当家乐的设酒宴请吃饭,原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光宗耀祖了,可没想到女儿也能参加科举。
这些事贺兆珽是听奶娘说的,说的神乎其乎,末了还要捧着她的手感概:“我家三哥儿是文曲星转世,将来定能封大官,为百姓造福。”
贺兆珽也就听听,这话说给她小时候听她还能乐呵乐呵,现在她都过二十了,冠礼那天嫁出去的姐姐们带着夫婿来参加她的冠礼,她觉得怪怪的,心里硌应。
汴水淹了好几个州县,那不就是当地的疏浚没做好吗?一准是某些个当官的给怠惰了,然后推脱给鬼神,外加另外三条所谓救命的河,往年春冬的点儿时不时就要干涸,官家人其实是知道自己用人不当,为抚民怨才允了她这荒唐事,私底下一定找不少人算了账。
反正她能婚嫁的事儿算是奢侈了,这儿谁不知道她底细的,男人不能娶她,女人更不可能嫁给她,她可能要抱着书房里那些圣贤书孤老终身。
这天是金明池开放的日子,贺士博叫她陪着嫁出去的姐姐一同去金明池那儿玩,两个姐夫都是在朝为官的,这些天都要守在官家那边抽不开身,这重担自然就要落在两个姐姐唯一的知心人贺兆珽身上。
“大姐跟二姐她们又不是小孩子,想去哪儿自己心里都有个底数,干什么还要我跟在她们后头啊?”贺兆珽心里十分不愿跟姐姐们作陪,两个姐姐遇到一处就只管着说自己的话,她都听不懂,婆家给刁难了什么活,哪有她插嘴的份。
贺士博不这么想:“你那两个姐姐嫁的好,夫婿都是做了官的,待到你去参加科举时,没准能在主考官那儿给你说说话。你多和姐姐们走动,学着说话。”
贺兆珽忍不住翻个白眼,话不投机半句多,连披风也没带就出了家门往金明池的方向走。
每年三月初一,是官家来金明池校阅水军演习的日子,只有这个时间段金明池才会对外开放,一直到四月初八关闭,这期间有不少节目可观赏,热闹程度不亚于上元节的灯会。
过了顺天门往北,就到金明池了,她想看的节目还不到时候,于是去了池子的后门西水门那儿,那儿没什么房屋瓦舍,也没有小贩,连游玩的人也十分少,只有一些零落的垂钓之人,她也领了牌子拿着鱼竿,找了个地儿静心钓起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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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前。
扬州大户的院内,老太太又是为同一件事抓着外孙女说个不停,宋婉君刚要借着查账的事开脱就被老太太叫住,带到卧室里谴下所有下人,说些私房话。
“婉君啊,你这孩子,生的模样标志,又懂事识大体,是不是该找个好人家嫁了?”老太太手里杵着拐杖,“你已经二十有二,这都是老姑娘了,再不嫁就没人要了,我前些日子跟你说的佟家的三郎,你也不去看看,他们家世代行医,家底子好着呢,不若哪日我做主,将这亲事说下来,你们两个年轻人……”
“祖母,孙女不想嫁。”宋婉君没等祖母把话说完,好看的柳眉便皱起来,“佟家的三郎也好,哪家的新秀也罢,孙女都不想嫁。”
“那你要嫁个什么样的?”老太太总算是从她嘴里能听出个由头了,“你说,你想嫁个什么样的,就不信整个扬州还没有。”
宋婉君脱口而出:“家底要干净,为人要老实本分,书也要念的好,不能纳妾,另外我也不想生孩子。”
“什么?”老太太前面听的好好的,最后一句吓得眼睛都瞪大了不少,“你这孩子,不是要让人家断了香火吗?你你你,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祖母,店里送来了新的账本,我去对账了。”说完宋婉君就自顾自的站起身来出了房门。
老太太在房里气得不轻,连晚饭都不吃了,娘家的嫂嫂来账房劝她:“你看老太太都气得不吃饭了,婉君你就别气她老人家了,那佟家的三郎,我们就去看看,不满意咱们也不逼你,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