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帝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对甄老太太过于优渥, 着实违了律法,但他幼年丧母,父皇忙于国家大事,根本不曾管过他, 只有甄老太太一直陪着他。
为了照顾他, 甄老太太连自个的小家都顾不得了, 甄老太太的长女更是因为没生母照顾, 父亲又不尽心, 这才因为一场意外便失了踪,直到现在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甄老太太痛失爱女, 岂能不难受,但这么多年来甄老太太从来都不曾在他跟前埋怨过一句, 甚至连提都不曾提过那个因他而没了的长女,也因着如此,他越发觉得对不住甄老太太。
他欠甄老太太的一条性命,再加上多年的情谊,让平康帝无法对甄老太太不管不顾。
再则,甄老太太年纪大了,也没多少时日了,在这最后的时日,他着实不忍心见甄老太太还要被卖为官奴, 任人欺淩,于是乎, 他便干脆让林如海出面将甄家人给买下。
当然, 他也可以让夏德全出马, 不过让夏德全出马, 多少有些打眼, 再一想林如海还得回江南任职,正好可以送甄家人回江南,况且林如海也是知情人,所谓一事不劳二主,平康帝便干脆让林如海出马了。
林如海一则不介意随手买些人帮衬,虽说他对甄老太太和甄二、甄三等人没啥好印像,但也着实同情李氏母女三人,即使平康帝不说,他也会帮衬甄家母女一把,毕竟这事也算不得什么。
况且圣上既然明白表示要他买了甄家被卖为官奴的女眷,可见得这次圣上绝对不会轻饶甄家,除了甄家几个孩子与女眷之外,其他主使之人必定会得到报应,虽然仍有些不足,但以圣上对甄家的偏心来看,这结果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正当平康帝悄声吩咐了林如海帮衬甄家之时御,外面也有小太监及时把甄家案的情况传了进来,一听到甄老太太和新太子有份陷害废太子,平康帝一楞,当场惊道:“你说什么!?”
就连夏德全有些讶异,当年他便觉得废太子一事有几分古怪,万没想到,废太子当年在对江淮水灾的赈银下手一事竟然是被甄家所陷害的。
他下意识的瞧了平康帝一眼,见平康帝脸上忽青忽白,一瞬间难看的紧,突然□□骂道:“好个妖艳贱货!竟然祸乱国本!”
得!听到久违妖艳贱货,夏德全垂下头,百分之百的确定甄家这次当真是惹怒了圣上了。
他暗暗惊心,这甄应嘉也当真大胆,明明有着圣上的扶持,这小日子也绝对算不得差了,偏生贪心不足蛇吞象,竟然对太子也下了手,当真是不知死活。
这宫里上下大概只有夏德全明白圣上是在骂贪心的甄应嘉,但林如海不明究理,还道圣上对甄老太太恼了,他心下感慨,圣上总算知道甄老太太的真面目了。
且不说平康帝与林如海之间的鸡同鸭‘想’,平康帝在细细听完小太监的转述之后,整个人早就呆住了。
甄家虽然太过贪心,但这事也算得上是意料之中的事了,倒也不觉得意外,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安嫔的手脚!
安嫔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模样、性子并不出挑,所长者也不过就一个安份上,这才赏了她一个嫔位,万没想到全宫里心机最重的就是她!
一想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之间被安嫔给骗了一把,平康帝当下震怒,万没想到,他然会被一个妖艳贱货给骗了这么多年!
平康帝冷声道:“来人,把安嫔打为宫女子,押到慎刑司里受审!”
“是。”夏德全轻声应下,让人去安排不提。
他轻声提点道:“圣上,那甄老太太……?”
先前圣上不知道甄老太太之事也就算了,如今圣上知道了甄老太太做的好事,还会偏着甄老太太吗?
平康帝长叹一声,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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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太子之事一发,安嫔顿时被贬为宫女子,跟着甄贵妃的脚步直接进了慎刑司。
不过两人在慎刑司中的待遇可谓之天差地远,甄宫女子在慎刑司里可是受着最好的待遇,那怕出了裕太妃之事,在平康帝一心偏坦,以及五皇子私底下托了人送了点银钱来打点的情况下,甄宫女子仍是被慎刑司上上下下恭恭敬敬的荣养着。
不要说什么苦役了,就连吃住都是慎刑司里最好的,只比以往略差一些,就算如此,平康帝还觉得委屈了甄宫女子,三不五时便有赏赐进来,除了失去自由之外一切都好。
但对安宫女子可不是如此了,虽然不敢对安宫女子上刑,不过夏德全亲自出马,亲审江淮水灾一事。
在夏德全火力全开的情况下,这事没多久便审了个清楚明白。
说起来,这事一半也算是意外,一半也的确是安嫔有意推波助澜所致,这事首要怪,还是得怪甄家,安嫔不过是顺水推舟,反利用了一把罢了。
至于安嫔为什么要这么做,为的自然是皇位了,当时圣上对废太子的不满已经报到了极限,再加上甄家的陷害,太子被废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儿,安嫔不过是帮着平康帝,让他有借口废太子罢了。
平康帝得知此事,呆立半晌,竟气到以皇帝之尊,亲赴慎刑司,质问安嫔道:“朕待你有那点不好?你竟然敢起了夺嫡的心思,还害得江淮那么多百姓陪葬!”
平康帝自认自己也算得上是一个好男人了,除了略略宠着甄贵妃多一些之外,对他身边的几个妃嫔也算是不错了。
虽说安嫔家世不显,容貌、性情均算不得出挑,但他看在安嫔入宫后一直安安份份的,便把老四给了安嫔,将来他百年之后,安嫔也可以依着老四过活。
他也算是设想周到了,万没想到安嫔竟然这么不安份,还妄想将老四推上那个位置,也不瞧瞧老四一个宫女子生的,配不配得上皇位。
安嫔冷冷道:“圣上待臣妾自然是不错的,知道赔不了臣妾没了的女儿,便拿了常宫女子的儿子赔给臣妾,臣妾还得感激圣上呢。”
虽是说着感谢之言,但安嫔阴恻恻的,声音里全然没有半点感谢之意,反倒是说不出的怨毒。
一听到安嫔口中的女儿,平康帝越发恼怒,“你自个照顾不好孩子,还敢怨怪旁人!”
安嫔也是伺奉着他的老人了,安嫔的女儿也就是他的长女,毕竟是头一个女儿,他那有可能不疼,他也是极疼爱这个长女的,为了孩子没少去安嫔的宫里,可惜那孩子无福,一岁上便因为一场急病去了。
他这个做父亲的骤然丧女,何尝不伤心,当时安嫔不管不顾的就像是发了疯一般的说是先后下的手,先后怜她丧女颠狂,没治她一个不敬之罪,只让她封宫自省罢了,万没想到,当年先后一时心软,竟然会引起今日之祸,还连累了先后所出的废太子。
平康帝越想越怒,“当年要不是先后为你求情,朕早就治你的罪了,万没想到,当年先后一时心软,竟然留下了你这么一个祸害!”
一听到先后,安嫔脸色扭曲,恶狠狠的瞪了平康帝一眼,“什么求情、心软,她是没脸治我的罪,要不是她召了全紫禁城上下的太医给她瞧病,我女儿又怎么会因为耽误了治疗而没了!”
要是先后那时得了重病,她也就认了,偏生不是,先后那时不过是让全太医院的太医为她确诊自己是否怀有身孕罢了。
可怜她的女儿,却因为没有太医,因而活活的高烧而亡,杀女之痛,叫她怎么能忘掉。
平康帝许久后干巴巴道:“那不过是意外。梓童也是头一回有孕,这才紧张了些。”
安嫔冷笑,“诊个喜脉能有多难?她却硬逼着太医在她宫里足足留了一整天,我派了不知道多少宫女去求她,只要匀一个太医给我就好,她却始终不肯。要不是我狠下心来抱着丫丫,直接去乾清宫里求你,只怕到了隔天早上,仍不会有太医来瞧一瞧我的丫丫!”
也就只有平康帝这个傻子,才会瞧不出来那女人的险恶用心。
人人都只道甄贵妃狠毒,却不知道先后还在甄贵妃之上,甄贵妃受宠的时候,她们这些妃嫔还能偶尔喝喝肉汤,但先后在世的时候,她们却连肉汤都没得喝,既使是死了,也死死捉着圣上的心,要不太子和三皇子之间怎么会差了这么多的岁数?
还不是因为那时先后死死占着圣上,不让旁人染指,就连她的丫丫还有慧妃的大皇子都是意外有的呢,可惜她娘家不给力,不似慧妃,能护得住自己的儿子。
安嫔叹道:“废太子的确不愧为国之储君,但谁叫他是先后唯一的儿子呢。”
母债子还,她这事做的一点也不亏心。
“胡说!”平康帝脸色发白,但仍坚持道:“梓童不是这样的人。”
“是与不是,你问问那些老妃嫔不就清楚了吗?”只有曾经在先后手底下熬过来的人,才最能明白先后的厉害。
安嫔闭上眼,“说起来,你才是凶手,丫丫是你害死的。”
平康帝大怒,“你胡说些什么,朕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骨肉!”
他可不知道有多疼爱丫丫。
安嫔幽幽道:“就因为圣上太疼爱丫丫,丫丫这才碍了旁人的眼。”
要不丫丫就算是长公主,也不过是个女儿,无碍于皇位传承,一般人又何必非得跟丫丫过不去?就是因为平康帝太过疼爱丫丫,这才碍了旁人的眼。
安嫔突然痴痴的笑了,“圣上,丫丫的死、还有废太子会有今日,其实都是你害的啊!”
她的女儿,就是错在太得圣上疼爱了;而废太子便是错在太过能干,引起了圣上的忌惮!
不然当年那么多的银子运了出去,那怕以甄家之能,也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势必会留下一些痕迹,圣上要真有心,只要一查,便可查明真相,但圣上非但不查,而且还迫不及待的废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