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2 / 2)

“你们可知我今儿个为何让你们在这儿站着?”松格里舒舒服服靠在椅背上笑着开口问,下人们骚动了一瞬,马上又是一片沉默,谁也不敢做出头羊。

“既然大家不说话,我就当你们不知道。昨儿个正院里出了一个背主的奴才,从三岁被我买回来,十几年的时间,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还敢向着别人让主子我受委屈,被我直接撵了出去,已经让爷发买了。”松格里也不恼,慢条斯理一句句跟下人们解释。

吹了一个半时辰冷风,从里到外都冻透了的下人们只感觉心窝子那口热气儿都要给惊跑了,有几个才刚十岁左右的小丫头脸色白到好像随时都能倒下去。

“为了我肚子里这块肉,我压着性子温和一些,这做正院的奴才是你们的脸面,我想着总不至于有那等子不知好歹的,可没想到有些人就是不领情。在你们眼里,我向来心软,轻拿轻放,从不主张责罚下人,这个印象到今天为止!”松格里唇角的笑容愈发灿烂,看在凝琴等人的眼里,明明冬阳正盛,却感觉天儿比刚才更冷了。

“以前我是一个人,现在我是一个母亲,你们若有谁想知道知道一个母亲狠起来能到什么程度,就擎等着不用着急,我总会满足你们这点子期望就是。打今儿个起,背主的奴才、不听话的奴才、嚼舌根子的奴才、乱串门子的奴才、议论主子的奴才、瞎打听的奴才,没有求饶的机会,一律仗毙。若你们有谁觉得正院不是个好去处,站出来我不为难你们,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若是被我发现了……”松格里站起身子,属于孝敬宪皇后的气势全开,好些奴才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满脑门子的冷汗。

“我会让你们后悔,到这世上来走一遭。”她从头到尾说话的语气都不激昂,声儿也不算大,可每个字都如同钟鸣响彻在耳畔,砸到心尖儿上,带动得在场所有人身子止不住的打起摆子。

第5章

“都听到了吗?”她满意的看着满脸惶恐的下人们,轻声问。

“回主子的话,听到了。”下人们颤抖着稀稀拉拉回答。

“怎么?都没长嘴吗?”松格里挑了下眉峰,语调上扬,霎那间芳华乍射,满身风采展露无遗。

“回主子的话,听到了!”下人们齐声大喊,远处凝棋听到动静从自个房间里悄悄露出头来打量了一下又赶紧缩回去,趴在炕上好半天心跳如鼓。

只两日功夫,主子气势竟然有如此大的变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凝棋才十三岁,目不识丁,虽有贪恋之心,却无相对智勇,想起松格里对她的承诺,到底还是慢慢按下心中不安,待在房间里绣起花样子,针线翻飞时隐约间露出一点子鸳鸯交颈的春色。

“很好,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考虑,要走的的直接去找凝画领这个月的月例就是,打明儿个清晨开始,常嬷嬷会一字一句的告诉你们正院的规矩,我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都给我倒背如流,若是犯了我的忌讳,可别浪费口水和眼泪来脏我的眼。”松格里说完,也不等下人们回复,轻轻转过身扶着常嬷嬷的手慢慢回到正院儿。

不知道是天儿冷还是被松格里的气势惊到,常嬷嬷手上一片冰凉,眼神中还有些不可置信未曾消散。

等到了正院厢房里坐下,饮一口热□□,松格里才松缓了一口气,就算是有火盆子,外面也还是冷,作为一个孕妇,最怕的就是自己生病却无法服药。

“嬷嬷,你明日里教完规矩后去乌拉那拉府里传信儿,让我额娘选三个知根知底儿的规矩丫头尽快带过来,回去的时候把凝琴也带去。”松格里双手捧着□□碗小口喝着,眼神微眯像只冬眠的大猫般,懒洋洋地抛下一颗炸弹。

“主子!”凝琴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她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满心惊惶。

“凝琴你今年十八岁,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回去让我额娘给你安排一门好亲事吧。”松格里低着头喝着□□,并不看泪流满面的凝琴。

“主子,求您别撵奴婢走,若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奴婢一定改!求求您了主子!”凝琴全然忘记给凝书求情的事情,只觉得天塌地陷,眼前一片发黑,她颤抖着身子痛哭流涕的哀求。

常嬷嬷也有些惊讶,主子这两天好多时候都让人心惊胆战的,她也有些害怕,可到底是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若是她能立起来,再不叫人欺负,那常嬷嬷只有欢喜绝没有二话。

“你自个说说看,哪儿做的不好。”松格里漫不经心地问。

“……奴婢……奴婢没看好凝书。”凝琴白着脸吭哧了半天小声回答。

“你是真没看好吗?若论时间长短,你在我身边是最久的,若论仔细有时连凝画都比不上你,就凝书那点子算计你真的没发现吗?还是觉得无论如何主子我都会原谅,反正除了四爷,府里我最大,怎么也不会给我造成什么大的影响。”松格里放下□□碗,神色倦淡。

凝琴低着头听着,越听掉在膝盖前的泪珠子越多,瘦削的肩膀抖动得如同寒风中的草木。

“是奴婢不对,奴婢想差了,求主子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凝琴仰着一张红肿可怜的泪颜声声哀求,这可怜的样子连向来嘴利的常嬷嬷都有些不忍。

“若是我肚子里的小阿哥有个闪失,谁给我机会?你敢说若是凝书和凝棋跪在你面前声声泣血,你真的能忍心看着她们不管?”松格里看着凝琴的样子,丝毫没有动容,冷冷嘲讽。

一番话说下来,常嬷嬷也想明白了,神色再度冷硬起来,若是因为一时心软害了主子和小主子,那后悔都晚了。

再说主子也就是让她回去嫁人罢了,也没说要发卖了她,在主子面前哭得这么惨不就是打着让主子心软的主意么?真真是好算计。

“……主子,奴婢能改,奴婢真的能改!”凝琴不敢应承下来,只是凄惨抽泣着翻来覆去地重复。

“李福海,带凝琴下去醒醒神儿,哭的我脑袋疼。”松格里轻轻扶着额头吩咐。

不管是常嬷嬷还是李福海,一看主子难受,二话不说,直接上手一个拽胳膊,一个捂嘴,很快就把凝琴拖了下去。

“你们觉得我狠心吗?”等李福海和常嬷嬷回来,松格里撑着额头轻声问。

这一上午下来,松格里情绪几度起伏,毕竟月份大了,这就有些疲惫起来,连问话都带上了一丝沙哑之意。

“狠心的不是主子,是那狼心狗肺,不懂得感恩的贱皮子!”凝画斩钉截铁地回答。

“当初,我四人算是人牙子手里头相貌出众的,若不是主子心善买下了奴婢们的身契,说不准奴婢们这会子就已经出现在青楼楚馆,人牙子不止一次说过这话。有了这等造化竟然还想着背主,早就忘了主子的救命之恩,她们就该千刀万剐,下辈子投胎做畜生!”凝画难得激动一回,可见平日里对那几个不安分的丫头恨得狠了。

“奴才也认同凝画姑娘的话,奴才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是干爹死前曾经跟奴才交代,不管跟了什么样的主子,一条道儿走到黑,起码能走到黑,若是半路改道,死了连个破席子都混不上的,宫里头不知道多少,奴才愚笨,听干爹的,这辈子跟定主子了!”李福海低着脑袋小声表忠心。

“嬷嬷是不是觉得我这两天变化太大了?”松格里抬起头看着默默站在自己身侧的奶嬷嬷,看着她眼神中温和的包容之色,才露出了些脆弱。

松格里冲着常嬷嬷笑了一下,这丝强挤出来的笑容衬上脆弱,比哭还让人心疼。

努力尝试了几下,还是弯不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松格里放弃了,唇角还未平缓,硕大的泪珠子就直直砸在了天青色苏绣的旗袍上面,氤氲出深色痕迹。

“我昨儿个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头我只顾着追逐着爷的脚步,飞蛾扑火般追到头破血流……”

“我生了个小阿哥,可因为我的愚蠢和执着,没照顾好他,他死了……”

“就因为我心软,因我愚笨,我眼睁睁看着小阿哥在我怀里渐渐冷去,我一年又一年的熬着,日以继夜的后悔,直到我死,爷都不曾回过头看我一眼……”泪珠子比松格里说话的速度还要快,一滴滴从她白皙的脸庞留到圆润的下巴上一下下砸在衣服上,也砸在常嬷嬷的心尖儿上,生生的疼。

“我的好姑娘,梦都是反的,有嬷嬷在呢!”看着松格里在她怀里颤抖着无声哭泣,常嬷嬷心都要碎了,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怪不得昨天主子对着四爷是那般表现。

“主子,奴婢这辈子都会在您身边!”凝画也默默抹着眼泪,李福福跟着无声的跪下,用沉默代替忠心,有些事情需要用做的,并不用一再去说。

松格里在常嬷嬷怀里仰起头,虽仍旧泪眼朦胧,却掩盖不住她的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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