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再硬气几句的宁檬直觉不妙了。
这人举止到语气格外从容,仿佛在讲自己的家庭住址一样随意熟悉。最要命的,他的话语中,竟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挑衅味道。
不是好人,她断定,此时恨不能咬折自己的舌头,让你什么都说。
从来温文尔雅的堂兄就曾在伦敦沾过麻烦,什么原因她不知道,只听说所有财产都被骗了个精光。因为家大业大,几个孩子一向被长辈教导要行事低调。
宁檬匆忙抱拳在身前晃了两晃,斩钉截铁地回答,“不是。”绝不能继续招惹这种一看就邪性到能把你踩在脚下碾压的人,她把手伸开,摊在门边,“同胞,来日方长呀!你先参观。”
意外地,何辞看了她两秒钟,真的就这么走了。
一场交流,前后不过1分钟,找不到儿子的何妈妈回头,瞅见他时一脸困惑,“阿辞,在跟谁说话?”
“路人甲。”他随口回道。
何妈妈重复着三个字往那边望了望,只看到一个正准备离开的,衣着保守的妖娆背影。
也许是时运不济,开学后担心了两三天终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宁檬,再次见到了那张天生倨傲不羁的脸,并且是在自己相对落魄的时候。
她刚才因为服务一位在这家地道高雅英式餐馆用餐的美国人时,不经意讲了一句中文,便被一桌人不善且挑逗地指责起来。
经理一个劲给她使眼色:别坏了我的生意。
“sorry,sir.”宁檬不得不礼貌道歉。
“小姐,这里是英格兰。”恨不能顶她两个那么宽的客人又讲了挺多俚语,语速又快又轻浮。
“我知道。”
“你说了中文。”
“这是我的母语,抱歉。”她不卑不亢和气地说。
……
交涉进行时,正中间位置最优越的一桌,有人笑起来,“阿辞快看,那个妞好漂亮,光彩照人的小脸蛋,身材……wow!”何辞眼皮不怎么乐意地动作,望过去,又熟视无睹地收回来,继续切盘子里的牛排。
“嘿!你半年没交女朋友了,我们都觉得这十分不正常。”
“外面有八卦,说你那方面不行,不碰人家甚至连手都讨厌牵,搞得小女孩们神魂颠倒含恨地跟你说分手。”
“就没有一个喜欢的?”
何辞吃掉最后一口牛排,餐具顺手一搁,没发出一点声音。他眼睛向下望着几个人,雍容地说:“没有。”
“喏,你看那边被骂的。”一个男生指到宁檬那里,“英雄救美,去吗?”
何辞漫不经心地笑了,“被骂几句怎么了?又不是我老婆。”
“呵!要是你老婆呢?”
“是我老婆?”
短暂地睨了会儿那里,何辞用舌尖触着虎牙,慢悠悠抬手指过去,霸道开口,“——干掉他们。”
“嚯!”
几个人乐了,这家伙一向如此。
正贫着,他们忽然看见话题中的何辞站了起来,脸色沉下来,作势要走过去。“阿辞,怎么又过去了?”有人忍不住笑问。
何辞盯住那边,蔑视地说:“牵扯到民族问题了。”那一桌子人正不屑地商讨中文到底有多么难听,渐渐矛盾便指向了像宁檬一样打工的中国留学生。
“真是一个贫穷的国家,贫穷的人呢!”他们嗤笑。
宁檬眉毛都挑起来,准备义正辞严地掀桌子了。她陪好友一起过来做工,虽然生活富足,却也知道在异国他乡有怎样一群为了梦想挣扎的同胞,就如她的朋友。
“lemon!”
忽然,餐厅的经理瞪过来,提醒她息事宁人。
更加不能忍了,她深呼吸,将教养暂且搁到一边,预备言辞犀利地反驳他们。
须臾,一只半掩在白衬衫下的手臂就横了过来,袖口仍然是整齐地卷起三折。宁檬愣神的工夫,已经被他不轻不重地拨到一边。
正中桌子的公子哥们见状也一股脑站了起来。
“同胞……”她感激道,这一刻,感觉到来自祖国的暖意。
何辞将双臂撑在桌面,居高临下,目光扫过去,转而便冷静地盯住分量最重这人的眼睛,坚决而确定地说:“i don’t like what you said.”
老美被这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弄得一个晃神,欲开口。
何辞更快地从皮夹里抽出数十张最大面值的纸票按在桌面上,他手指敲了敲,扯动嘴角笑,再次用纯正的伦敦音俯视着回复道,“这里是中国人请你的午餐,小费足够。”
讲完,他慢悠悠抬起身。
从这个角度,宁檬凝视到他的侧颜,骨相真好,嘴唇也这么性感。不由自主,她的心跳快了那么两三下。
“还愣着干什么?”何辞开口了,这是在跟她说,并不理会后面反应过来开口叽歪的老美。
“嗯?”
“还想继续在这里做?”他说着,自顾往外走,“随你。”
“不做,我才不做。”
宁檬一瞬回神,将围裙一解,顺手又去解好友白芒的,“亲爱,我们再去找别的工作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