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等我,哪都不要去。”
“好。”
柳是揉了揉她红红的眼睛:“不要哭,我马上就回来找你。”
江西重重点头。
柳是转身钻出了楼梯底下,往对面的人群跑去,一眼都不回头。如果,他知道会把她弄丢,那他一定不会留下她一个人。
过了很久,天都黑了,柳是也没有回来,江西抱着双膝,缩在最角落里,冷得瑟瑟发抖,她不敢抬头,将自己藏在黑暗里,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楼梯口外,有脚步声,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手心攥得紧紧的。
“宋少爷。”
楼梯口处,高大的男人喊了一身,语气十分恭敬。
“带我过去。”
男孩的声音清脆,稚嫩,却有着不属于那个年纪的沉稳。
昏暗的楼梯底下,缩成一团的身子骤然僵了一下,缓缓抬起了眸子。
“宋夫人还没过来,是不是——”
男孩直接打断:“现在就去。”
不由分说的口吻,分明才十岁大的孩子,一身尊贵与强势似乎是与生俱来。
男人下意识便俯首,听从:“是。”
电梯门开,宋辞转身走进,身后,有人在唤他,声音很轻。
“宋辞。”
宋辞突然停下。
他一身黑色的衣服,江西昨夜里迷迷糊糊时,听见叶宗信说,今天宋家会来医院领回尸体。
“宋辞。”
小小的声音,虚弱,无力,还有战战兢兢的慌乱,好像似乎要飘散。
只在第一个音符他就听出来了,是江西的声音,然而,却没有回头。
“宋辞,”她哽咽了一下,“是我。”
无助,害怕,像那天晚上电话里的声音。只隔了两天,恍如隔世,好像他们都突然长大,不再是当初的样子,连声音,都苍老了。
宋辞没有转身,继续往前走。她跟着他后面,不远不近的,总隔着几米的距离。
“宋辞。”
除了喊他,江西什么都没说,一直跟着他到了电梯口。
宋辞回头:“不要跟着我。”声音,冷冰冰的。
她瘦小的身子颤了一下,微微后退了一步,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裸露在外的皮肤,有青青紫紫的痕迹,披散着头发,小脸瘦得脱了形,唯独一双凹陷的眼睛很大很大,黑色的瞳孔像极了蒙尘的琉璃。
她缓缓走近,身上的白色裙子并不太合身,裙摆随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晃动着,似乎不敢隔太近,她朝着他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步子,好像如履薄冰。
“不要过来。”他的眼,冰凉冰凉的。
宋辞的眸子,是江西见过最好看,曾经那么痴迷,如今,她却害怕多看一眼了,她怕从这双眼里,看到厌恶与憎恨,她低着头,手垂在两侧,将裙摆攥得皱巴巴的:“我知道你生气,我不是要你原谅我。”
宋辞沉默着。
他一句话都不说,可是江西知道的,宋辞在责怪她,怎么能不责怪呢,她欠的,是一条命,是宋辞最亲之人的命。她想,可能宋辞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了,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下来,她揉揉眼睛,走到宋辞面前,抬起手想要去拉他的袖子,却又不敢,很小声地开口:“宋辞,我不是故意的。”
她小声地重复着:“我不是故意的……”
她没有哭,强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她还太小,不懂什么是坚强,只是知道,不能让宋辞觉得她可怜,如果他怜悯她,也许就不忍心那么责怪了。
她是知道的,有个词叫罪大恶极,所以,宁愿被责怪。
宋辞不说话,大概,再也不想理会她。
江西低头,悬在半空中的手缓缓垂下:“对不起。”
母亲说,这三个字,是世间最无用最残忍的三个字,她以前不懂,现在好像明白了。
沉凝了许久,宋辞开口了,他说:“我不想看到你。”
“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你滚。”
宋辞用力一推,她狠狠跌倒在地,终于忍不住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手背上。
终究,宋辞厌恶她了,她最喜欢的宋辞……
那天,她刚过了九岁生日,正是懵懂的年纪,还不懂爱是什么,可是就在那天,她第一次遇见了宋辞,她每年生日都会对着院子里的喷泉池许愿的,她说:我希望爸爸妈妈可以不要再吵架。
小灿取笑她,说她不切实际。
然后她摇摇头,说要重来,说:我希望以后我嫁给宋辞了,可以不要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