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1 / 2)

他养过的小姑娘,七年过去,早在他视野不及的地方快长成了大姑娘,可以谈婚论嫁的大姑娘。

而且,还诚如她幼年所说,自己往后会长成大美人呢。

息扶黎皱起眉头,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姜阮胸口。

还好,小姑娘还是小姑娘,还没长开。

“过些时日回去之后,好生同闲鹤做学问,不然同你爹学医亦可,外头那些邀约宴请,无甚意思,乱七八糟的人情往来也没必要,姑娘家家的,有见识有学问,才不会被人哄骗了而不自知。”

青年忽的就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大通。

姜阮好笑,眉目间有戏谑。

息扶黎被她笑得有些恼,恶声恶气的道:“哼,不是说给你听的,我是说给姜酥酥的,让她好生记着。”

姜阮坐榻前杌子上,手搭息扶黎脉搏上,她虽然不曾学过医,但酥酥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她寻着她的记忆,此时用来也不算陌生。

“脉象过快,你身上还又烫了,可有呕吐之感?”姜阮问。

息扶黎摇头,他只是觉得一身无力,连要动手指头都很艰难。

姜阮拿他另外一只手继续把脉,营外头不时传来惨叫声,许是太激烈,那门帘上都被染了猩红的鲜血。

息扶黎偏头,目光如炬地看向外面,临水城中的大殷将士,约莫有三成中毒在医舍,是派不上用场的,另外的驻扎在城郊,能用的只有堪堪两成兵卒。

最为紧要的,还是城中多夷戎百姓,他占据了此城,只将城中精壮男人暂且集中管束起来,对老弱妇孺却是不曾为难。

目下这样的情况,不用多想,也定然是城中的夷戎百姓做了内应。

只是,他现在连动都不能动!

好似看出青年所想,姜阮低声道:“你也莫急,待排出毒血,以你的身子骨,很快就能恢复的。”

息扶黎闭眼深呼吸,再睁眼之时,眼底肃杀一片:“我晓得。”

姜阮点了点头,她蹙起眉头,九十九根银针已经扎下去了,也没有任何差错,按理息扶黎该有呕吐的感觉,然后吐出毒血。

可他除了脉搏跳动的厉害,半点都没其他反应。

姜阮不放心,又起身弯腰,从第一根银针开始,将所有的银针细细过一遍,确认无误。

“酥宝儿,小心!”像是平地惊雷,沐岸灼的喝声响起。

这话还没落,息扶黎就看到一支寒光闪闪的冷箭穿透门帘,嗖地射进来。

那一瞬间,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伸手拽住姜阮手腕,将人往自己面前一拉。

“嗡”冷箭锐利,箭尾颤抖的狠狠扎到杌子上。

姜阮回头见着那支冷箭,抿着唇,有些惊魂未定的模样。

“走……”息扶黎薄唇一启,才吐出一个字,五脏六腑火烧火燎地痛起来,他喉头一甜,大口大口地黑血就被吐了出来。

姜阮心头一喜:“再吐一些,毒血吐出来了就好。”

息扶黎动了动唇,就又是满口的血。

“酥宝儿,必须得走了!”沐岸灼退进来,紧接着是伏虎和阿桑,追在他们身后的,是不怕死的夷戎兵,在外围才是大殷兵卒。

夷戎的目标很明确,不惜在城中四处纵火伤人,引得大殷兵卒四下奔走,就是想一鼓作气杀了主将息扶黎。

但一直有沐岸灼和伏虎以及阿桑拦着,片刻之间,夷戎兵攻不进来,外围的大殷将士也杀不进去。

厮杀胶着的厉害,拖得越久越是对沐岸灼三人不利。

姜阮飞快地开始挪动息扶黎身上的银针:“大师兄,他开始吐毒血了,就差最后一点了,九针术最后一手,九针归一。”

沐岸灼并不懂九针术,对这最后的九针归一也不了解。

他脸绷得很紧,心里虽然不赞同,可也只得死命挡着争取时间。

三人能护卫的圈子越来越小,脚下不是鲜血就是尸体,更有时不时放出来的冷箭。

息扶黎喘息了口气,他死死捏住姜阮手腕,将她细嫩的肌肤掐的通红:“走,跟你大师兄走!”

姜阮甩不开他手,只得顺手拿针扎在他虎口,迫使他松手。

“息扶黎,我不能让你死!”姜阮咬着牙说,黑眸中迸出的坚毅,宛如大雪中的青松,傲然而夺目。

息扶黎怔然,尔后他忍不住低笑出声,唇上还带着红到发黑的血迹,邪佞又俊美。

“姜阮,你不能让我死,但是,”他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我不想让酥酥有碍,一星半点都不想。”

他娇养的小姑娘,合该如同他花圃中的墨兰一样,被精心呵护,哪里是能有损伤的呢?

姜阮表情茫然,她捏着银针就那样望着还在吐血的青年,周遭的厮杀和凶险不复存在,安静的天地可闻。

良久,她垂下长翘的睫羽,近乎叹喟般的道:“息扶黎,为何我从前没认识你……”

即便同样的一墙之隔,宫宴上隔着万千灯火,她和他都彼此见过很多次,但却从没有一次,谁主动跨出过那一步。

就那样的,随着时光洪流,最后成了面善的陌生人。

九针归一,她落下第九根银针,弯了下眼梢:“息扶黎,我有些嫉妒酥酥了哪。”

她的语气轻若落羽,又像是漂泊无根的浮萍,听了让人觉得心酸又心疼。

她的眼底浮起微光,闪烁如萤火虫,零零碎碎,映着青涩的少女眉目,明妍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