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的夏狩,猎场中忽然出现吊睛白额大虫,二皇子息朝安救驾有功,于众位皇子中,率先册封为晋王,开始出入朝堂参与朝政。
想起这事,少年凤眸之中骤起阴云波澜,只因十多年后永元帝崩殂,承袭那九五之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息朝安!
当今陛下,膝下共有子五名,女一名,其中五位皇子里,大皇子生母出身民间,却最是受恩宠,连带大皇子也是所有皇子里最得永元帝喜欢的。
跟着是中宫所出的二皇子,真真皇族嫡出血脉,外家还是百年世家的战家,当真显赫又尊荣,也是五位皇子里,最被看好入主东宫的一位。
然,永元帝打小就对二皇子不冷不热,说不上喜欢,可也不能说是厌恶,总归像是眼里没这个儿子一般。
剩下的四皇子,是个武痴,不过问任何事,且还一心想出宫浪迹江湖,做个快意恩仇的侠客。
息扶黎在纸上写上四皇子的名字,想了想,又在名字下重重划了一横。
盖因他晓得,出身皇家的人,哪里会是真正的单纯。
看似武痴,也不过是一种迷惑人心的手段罢了。
他日的四皇子,会带着另外一种身份,挟裹雷霆之势,卷土重来。
至于七皇子和八皇子,如今年幼,尚不足为虑。
息扶黎搁下笔,他目光落在二皇子息朝安的名字上,思忖良久,决意明日进宫打消永元帝夏狩的事,不给息朝安任何翻身的机会。
然后大皇子,今年的冬天出京赈灾会遇雪崩死在外头……
他还不能让人死了。
这辈子,他想看看,活着的大皇子和封不了王的二皇子,鹿死谁手,能走到最后的到底是谁?
“大黎黎……”嘀咕软语从床幔里头响起,紧接着,眼睛都还没睁开的毛茸茸小脑袋从床幔探了出来。
小姑娘迷迷糊糊的,一直没在床笫间找着人,就往床沿外头探。
她小手胡乱摸着,前发翘起,眼睑一睁一闭的,半点都不清醒。
“大黎黎……”没得到回应,她又娇娇地喊了声,然后人一翻身——
“咚”连人带薄衾滚下了床。
好在床下木阼阶上向来铺着毛褥子,摔下去也不疼。
小姑娘往薄衾里拱了拱,就着滚下床四肢趴木阼阶上的姿势,竟是又睡了过去。
息扶黎听到动静,几步过来,就见小姑娘滚到了床底下都还睡得不知世事。
他摇头,这么时日赶路,不曾多休憩,小姑娘年纪小,应当是累得慌了,不然何以睡成这样了都不醒。
他弯腰,将人从薄衾里头掏出来抱到床里侧,又抖了锦被给她盖上。
夜太深,少年也是生了困倦,他脱了外裳躺上床,人还没彻底睡下来,软软的小肉团咕噜咕噜又滚了过来,还像小狗一样在他身上嗅了嗅。
确定是安心熟悉的气息后,她才熟门熟路地钻进他怀里,小身子蜷缩起来,睡的更安心了。
息扶黎也不推开她,习惯的把小姑娘往枕头上提,省的被锦被给捂住了。
外头敲更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来,月上中天,暮色渐浓。
第二日一早,估摸着下朝的时辰,息扶黎在看了息越尧被扎针后,便想往宫中去。
息越尧唤住他,稍息片刻,转着木轮椅说:“我替你进宫去说。”
息扶黎微愣间,息越尧又笑着说:“我开始出门了,总也要去看望皇伯父,不然岂不是失了礼。”
闻言,息扶黎只让伏虎跟着一并去,他瞅着沐佩玖已经去找酥酥,便跟了上去。
酥酥数日不在京城,此时正在翠竹林深处和兔子们玩耍。
她抱起小白白,叽叽咕咕将扬州一路上的事说了一遍。
沐佩玖含笑看着,她也不近前,只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目光柔和。
息扶黎看她一眼,状若无意的说:“我第一次见着酥酥的时候,是在西市,她被人丢在那边,拐去了黑市,正被一群人围着竞拍。”
沐佩玖倏然眯眼,身上不自觉就带出冷凝来。
息扶黎又说:“听酥酥说,她母亲从前时常打骂她,也就半年前,来了京城进了姜府,适才好一些。”
这话一落,沐佩玖隐在袖中的手已经不自觉捏紧了,她问道:“酥酥为何不会笑?”
息扶黎却是不回答,他继续说:“对了,今个晚些时候,酥酥的母亲思女心切,会过来看望她。”
沐佩玖抿了抿粉唇,看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同他擦肩而过。
息扶黎眼睑低垂,近乎自言自语:“真是可怜的小姑娘,母亲不疼,奶娘也是恶人,还想卖了她,也就是进了我端王府,才过上好日子……”
沐佩玖脚步停顿了一瞬,她说:“天道好轮回,凡是恶人,早晚都要遭报应。”
话尾还在沙沙风中,她人就已经走的来不见了背影。
息扶黎回头,勾起薄唇,冷笑了声。
哼,天道轮回?还报应?他可从来不信这些,即便是要报应,也得是他亲手抽回去,那才叫报应。
小姑娘听闻动静,回过头来,只见着少年一人。
她朝少年挥了挥手:“大黎黎,我想挖竹笋,你来帮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