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酥酥瞥了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她动了动粉嫩的小嘴,居然拿头撞他一下,拔腿就往外跑。
息扶黎不妨,险些被撞倒,他跳起来怒吼道:“姜酥酥,你给我站住!”
小姑娘小短腿翻动的飞快,在这句话之后,不仅没停下,反而跑的更快了。
伏虎洗去一手药膏进来,差点没和炮弹一样的小姑娘撞上。
他险险止步,姜阮从他面前飞奔蹦出去,带起一股子劲风,蹿进园子里,片刻就不见人影。
伏虎绷着脸,不动声色收回目光:“世子,隔壁姜家长房大公子姜玉珏持拜帖上门求见。”
少年气的额头青筋直迸,小兔崽子分明就是做贼心虚,心里有鬼着呢!
他早晚给她揪出来!
少年暗自恨恨的如此作想,转瞬缓和了情绪,他冷起一张脸,卓然威仪的道:“将人领到澜沧阁花厅。”
北苑的澜沧阁,是息扶黎处理庶务的院落,他虽不曾及冠,但麾下自有一波心腹,平素大都在阁中议事,端王并不插手其中。
澜沧花厅,红木镂空雕芙蕖连叶的门牖后,青铜缠金蟾蜍模样的香炉中香烟袅袅。
那清雅香味从蟾蜍大张的长舌里蔓延出来,渺渺之间,平添几分不真切。
面容俊逸如竹的青衫少年身姿挺拔,半垂眼眸,但见他漫不经心地端起斗彩莲花茶盏轻呷一口,感受到芬芳茗香在舌尖绽开,拢着的眉目稍微舒缓。
明前龙井,应当是贡品。
若不是今日有事上门,他定然会同端王世子好生结交一番。
站在他身后的十岁小少年踮起脚尖,不断往门口望去。
半刻钟后,姜玉珏用完一盏茶的功夫,小少年终于忍不住道:“大哥,这端王世子晾着咱们到底是什么意思?酥酥真的在王府里?”
姜玉珏动作优雅地放下茶盏,他的脸上一派镇定,当有泰山崩于顶亦能面不改色的从容气度。
“明非,冷静。”姜玉珏理了理膝上长衫,“上门求人,自然应该要有耐心,做好求人该有的态度。”
姜明非似懂非懂,他应了声,焉头搭耳盯着姜玉珏的后脑勺看。
王府婢女续上茶水,这番被热水冲荡而起的茶叶尖还不曾沉落到盏底,那厢端王世子息扶黎终于姗姗来了。
姜玉珏起身见礼,息扶黎撩袍落座。
“姜家姜玉珏携弟姜明非见过世子。”姜玉珏道。
息扶黎骄矜点头,算是回应。
姜玉珏复又坐下,斯文有礼的道:“虽有一墙之隔,但玉珏对世子神交已久,本该早些登门拜访,奈何书院那头学业繁重,不曾得闲,今日略备薄礼,还请世子不要嫌弃。”
说着,姜明非将带来的薄礼搁到案几上,东西确实不多,单单就一个礼盒,也不见得多贵重,但胜在罕见,也确实能瞧出姜家的诚意。
楠木礼盒铺陈雪白丝帛,里头正正躺着支紫竹狼毫笔。
那笔身是取南海之南,生九十九年的紫竹,择最精华的一段,又取一百零八头狼王前胸那一点的软毛,方能制成这样一支紫竹狼嚎笔。
笔尖雪白顺滑,笔身紫光熠熠,最为关键的,这支笔出自兖州制笔世家毕家之手。
这毕家人从不卖笔,只给有缘人制笔,故而毕家笔,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便是息扶黎这等并不十分喜欢舞文弄墨的,也是对那支紫竹狼毫笔心动不已。
不过,少年下颌一扬,冷淡道:“我嫌弃!”
姜玉珏一愣,显然没料到有人竟会连句客套话,也不按牌理来。
息扶黎背靠椅背,懒洋洋的又看了眼那支紫竹狼毫笔,勉为其难的摆手道:“算了,就当捡个破烂,笔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饶是姜玉珏气度涵养再好,也是让这个一张嘴就将话题堵死的世子给闹得来不悦。
“世子,”姜玉珏压下那点情绪,温润大方的道:“玉珏幼妹姜阮年幼无知,太过好耍,今日过府,给世子添麻烦了,玉珏这就带她回去好生管束。”
听闻这话,鸦青阔袖长袍的少年上身微微前倾,用一种意味不明的口吻问:“你幼妹?不认识没见过没这人!”
姜玉珏一口气哽在胸腔,席卷起怒意,差点叫他失态。
他深呼吸,伸手揉了揉眉心,索性开门见山:“今日世子大闹西市,街坊众人都见着世子抱着个五岁小姑娘回府。”
话至此,姜玉珏仍旧留了一丝余地,不想同息扶黎闹的太过。
哪知,息扶黎嗤笑一声,单手撑头,嚣张狂傲的道:“哼,那是本世子二百两纹银买来的小宠儿。”
姜玉珏表情倏的难看,他爱护不及的幼妹,一转眼,在别人嘴里就成了轻浮的小宠儿,让他如何不怒?
站边上,从头听到尾的姜明非却是个顽劣暴脾气的。
他涨红着脸,忍了半天没忍住,跳脚嚷道:“你胡说!就是有人看到酥酥在你府上!”
“明非!”姜玉珏连忙喝住姜明非,他抬眼看向上首,心头又是叹了口气。
息扶黎凤眸微眯,狭长的眼线带出凛厉芒光:“姜明非?”
若说整个姜家,上辈子他有印象的人除了一个福瑞姜阮,另外一个,就是这姜明非了。
国子监祭酒大夫姜程远身为当朝大儒,桃李满天下,廉明清正了一辈子,结果晚节不保,就是栽在自个这幺子身上。
尊荣少年讥笑一声:“伏虎传下去,日后这等扶不上墙的烂泥和狗不准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