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亮抬起头说:“朋朋,别看了,关上电视吧。”
“嗯。”闻朋听话地站起来站上电视,坐到大桌前,问:“二哥,你在看啥?”
“姐的画稿。”闻亮说,闻青住进南州第一人民医院前,感觉自己可能会离世,怕逢青的衣裳不再好买,怕闻亮支不起逢青,所以,只要在不疼的情况下,都会撑着拿起笔在画稿上画衣裳。
前期闻青画的稿子十分工整,尺寸标的清清楚楚,后期可能是身体缘故,线条有点抖痕,字迹有些潦草,闻青画了很多张,足够闻亮用五年。
闻亮感动地翻到最后,看到了几页纸上有斑驳的血迹,甚至有被擦掉却没擦净的痕迹,当时他心疼的落泪,他知道自己姐姐最后的那几天有多憔悴,他一直以为她动了手术能够活下去的,结果……
他一直没将画稿上有血迹告诉姚世玲,她知道后一定很难过。
但是他告诉了姚世玲,画稿第一页写的是“赠闻亮”,最后一页是“孝顺,团结”,意思是孝顺姚世玲,与闻朋团结互助。
“大姐的?我看看。”闻朋凑上去看。
姚世玲也跟着看。
闻亮提着一件衣裳说:“妈,朋朋你看,姐画的这个衣裳多好看,穿在身上能把人给显瘦了。”
“嗯。”姚世玲点头,她十分骄傲地说,闻青还没出名时,第一张画稿就卖了六百块钱,好厉害的。
说到闻青多厉害时,姚世玲是笑着的。
闻亮、闻朋很配合地听着。
纪彦均站在院子外,看着姚世玲、闻亮、闻朋,不管逢青如何变大,相信这三个的初心不会变。
他们现在过的很好。
姚世玲偶尔去逢青制鞋厂帮忙,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十分照顾她,除了因为她是闻青的妈妈外,也因为她性子确实好。
闻亮学习能力很强,全面吸收新知识,把闻青的影响下,将逢青集团管理相当稳,想要更好的发展,也不是特别难的事。
闻朋还是很活泼,不爱学习但学习很好,喜欢玩,暑假寒假前仍旧是狂补作业,好在他很听闻亮的话,是个好孩子。
纪彦均最后看一眼三人,撑着伞,拎着军绿色包离开,向水湾村乱葬岗闻青的墓地走出。
这是自闻青去世后,他第一次来闻青的墓地。
雪还在下,脚下厚厚的雪,被踩的咯吱作响,天地被厚厚的白雪映亮,纪彦均嘴角带着笑,慢慢向闻青的墓碑走去。
他走到跟前,停下来,墓碑上落一层厚厚的雪,他伸手将墓碑旁边的白雪,全部抹掉,然后将黑伞撑在墓碑的上方,蹲下身,摸着墓碑上的闻青二字,轻声问:“青青,冷吗?”
墓碑自然不回他。
他俯身亲了亲墓碑,笑着说:“别怕,我来陪你了。”他就地坐在墓碑的对面,拎过军绿色包,拉开拉锁,从里面取出不少东西。
绣字的拖鞋、格子被单、枕头、口红、梳子、头绳与头发丝……
他低下头,将头绳与头发丝饶在手指上,看着墓碑说:“青青,你想我了吗?”
雪仍旧下。
“我很想你。”纪彦均把拖鞋、被单、枕头、口红又装进军绿色包里,拉上拉锁说:“以前,我做梦常常梦到你,梦到你笑,梦到你哭,梦到你发脾气……原来这些都不是梦,是真的。”
纪彦均摸着“青”字,问:“你去世这么久了,我今天才来看你,你生不生我的气,会不会冲我发脾气?你又等了我这么久了。”说着纪彦均哽了哽。
一阵风吹来,雪花飘进伞中,附在墓碑上,纪彦均立刻坐到伞边,用身体挡住了雪花,接着说:“青青,我好久没有梦到你了,你是不是走了?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青青,我好像都没有夸过你,其实你特别好,哪哪儿都好。你一定想我夸你长得好看是不是?”纪彦均笑:“青青,我从来没告诉过你,你是我见过那么多人中,最美的,最美的。”
纪彦均说着眼泪往下流,头慢慢地抵上墓碑:“青青,没有你,世界好像空荡荡的了。”
“青青,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们做夫妻,白头到老的夫妻一天也不分开的夫妻,好不好?青青,你答应我吧。”
“青青,我好爱你。”
“青青,我想你。”
“青青……”
雪还在持续地下,风还在不停地吹,水湾村乱葬岗白茫茫地一片,不知过了多久,纪彦均全身布满了厚厚一层雪花,渐渐地闭上了眼睛,正在这时,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喊他。
“彦均,彦均。”
他睁开眼睛一看,世界一片纯白色,他倏地站起来,立刻回应:“青青,青青,是你吗?”
“彦均。”
纪彦均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穿戴整齐地站在不远处。
“彦均。”那老人喊。
“青青……”纪彦均认出了她:“青青。”
闻青未动。
纪彦均一步跑上前,眼睛通红:“青青……”
闻青也红了眼睛:“彦均,你还年轻,我已经老了,丑了。”闻青失落地转身,纪彦均伸手抓住她的手,她的手不再是从前的细滑,而是布满了皱纹。
“青青,别走。”纪彦均双手握住她的手,如视珍宝一般,放在嘴边,轻轻亲吻:“青青,你不老,你不丑,你永远美。”
闻青望着他,声音有些沧桑,问:“真的吗?”
“真的。”纪彦均忙点头,一点头泪珠一颗颗落在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