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泽深吸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看向天边，出神道：“他之前认识你。”

林妩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这样说，只忙着摘清自己：“我肯定不认识他。”可话音刚落，林妩又觉得有些绝对，万一之前原主认识他怎么办？想到这儿，她又赶紧补了一句：“也可能年幼时在宴会上见过，不过臣妾现在真不记得了。”

皇帝沉默了半晌，语气隐有笑意地说：“就你记性差。”

林妩觉得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敢和皇帝争辩。眼瞧着摘星楼离这儿还很远，她动动发酸的小腿，忍不住软着声音央求道：“陛下，现在已经要天黑了，咱们不由步行了，好不好？”

说着，林妩还不自觉地伸手扒住皇帝的胳膊晃了晃。她原本被皇帝牵着的手在遇见郑王时就已经被皇帝松开，许是皇帝觉得这样丢人才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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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沣出宫坐上回府的马车，脑海中还不住浮现刚刚半掩在皇帝身后的倩影。他越想越觉得眼熟，猛然间想起后宫中最近风头正盛的昭仪林氏，正是出自定北侯府，不由心中一沉，竟然是她？

想起当初在净慈寺险些给他一巴掌的姑娘，楚沣眼底晦暗不明。

林氏是定北侯府的三姑娘，世子嫡女。而当初他打听过，却被告知那个姑娘是定北侯府的四姑娘。定北侯府早已没落，四姑娘又自幼失怙。楚沣本想着等将来正妃入府，再将她纳进府中给个侧妃的份位。

可现在，四姑娘怎么成了三姑娘，还成了皇兄身边的宠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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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妩庆幸自己主动要求坐步辇，更庆幸皇帝同意。否则这么远的路程，全走下来，等到摘星楼，她这双脚也不用要了。

摘星楼每层一景，而且随时间季节天气各有不同变化。

林妩在皇帝身边饶是再别扭，此刻也不由自主地被景致所吸引。白雾缭绕，怪石嶙峋，偶有白鹤清鸣，林妩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仙境，再一转，云散雾去，花鸟成趣，如坠人间。

明明是室内，却布置出世外仙源的感觉。

林妩樱唇微启，眼神四处流连，恨不得到处摸摸看看。

楚泽心中再多的闷气，此刻也不由烟消云散。

他执起林妩手，缓和了语气道：“先吃些晚膳，来日方才，这些慢慢看。”

林妩虽然不舍，但肚子也饿了，她乖巧地点点头，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道：“我们就在这里用晚膳吗？”

“九层有露台，那儿的景致不错。”楚泽建议。

听说摘星楼伸手即可摘星辰，听到曾有仙人降的露台，林妩不由心动，嘴角微微翘起，她点了点头，声音娇娇地说：“一切都听陛下的。”

楚泽之前就已提前吩咐过，今晚会来摘星楼，虽然御膳房已经调了人过来，但摘星楼亦有专门的御厨，他们一早就开始准备晚膳。皇帝登基四年，甚少来此，眼下这些留守摘星楼伺候的，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只盼能较量过御膳房的人，入皇帝的眼得一句称赞。

摘星楼的露台并不像望月阁那里，只是一块露天平台。这里曲水流觞，远处荷花正盛，亦有白气缭绕。若是再多几个美人起舞，简直不要太妙。

林妩不知若喜欢自可唤来舞乐。摘星楼自有乐坊，歌舞伎此刻早已经紧张又期待地等在一处，只盼着皇帝开口唤她们过去。若是能入皇帝的眼，脱离贱籍，哪怕是末等采女，也好过在乐坊被管事姑姑苛待。

不过，林妩还没来及的开口，水中就已经缓缓飘来烹制精美的炙烤羊腿，下面是整块羊腿，上面用羊骨搭成架，拖着水晶盘，盘内有切好的薄片，一旁是酱汁，看起来格外诱人。

楚泽夹了一片嫩肉稍微沾些酱汁递到林妩面前的银盘里，温声道：“尝尝看？羊肉滋补，你该多吃些。”

林妩愣愣地点头，有点不敢动筷子：“陛下，这道菜流走了以后，还会回来吗？”

“不会。”楚泽说：“不过你若喜欢，可让他们端上来。”

林妩“哦”了一声，拿起筷子夹过盘里鲜香惑人的肉片，咬了一小口，细细品尝。没有一点羊膻味，滋味好的快要把舌头都融化了。

林妩每道菜都吃了一小口，虽然有喜欢的，但并没有让人端上来。周围伺候的宫人离他们大约五六米远，低头敛手地静立一旁，她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就在林妩觉得差不多的时候，突然有宫人过来回禀，庆阳长公主求见。

林妩放下筷子，好奇地看向皇帝，见皇帝眉头似乎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难道皇帝不喜欢庆阳长公主？还没等她细想，便听皇帝开口宣长公主过来。

庆阳长公主乃是先帝最宠爱的长女，因其格外喜欢摘星楼，先帝便在摘星楼附近为她另起一座芳华苑，自从驸马病逝后，庆阳长公主就长居于芳华苑。

林妩刚回想起庆阳长公主的来历，就见一身穿素衣雪衫，长相十分娇柔的女子在宫人引领下，款款而来。待走近，她笑意盈盈地欠身给皇帝行礼问安：“庆阳给陛下请安，恭请陛下长乐未央。”

林妩以为自己声音就已经足够娇嫩欲滴，没想到这位庆阳长公主的声音更是柔中带媚，一句请安都能被她高低婉转，带上无尽缠绵悱恻之意，听得人骨头都要酥掉了。若不是知晓这位是皇帝的亲姐姐，她真觉得庆阳长公主这是要勾_引皇帝。

女人的直觉，让她不大喜欢这位庆阳长公主。

林妩走神儿间，皇帝已经神色如常给庆阳长公主免礼。

庆阳长公主起身后，并不看向皇帝，而是目光落在林妩身上，“这位是？”

想到自己不但份位比她低，而这位又是皇帝的姐姐，林妩不得不站起来，稍微欠身：“昭仪林氏见过长公主。”

楚泽抬手覆上林妩的手背：“坐下吧，不必和庆阳讲究这些虚礼。”

林妩有点摸不准皇帝的意思，但是也依着皇帝的话，不等庆阳长公主开口，便坐下来。为了不显得太过失礼，她坐下后，又冲庆阳长公主微微颔首，笑了笑。

也许真是庆阳长公主和皇帝感情好，她柔美的脸庞上没有任何不悦，声音婉转地说：“林昭仪不必多礼，把本宫当姐姐就好。”

说完，庆阳长公主又看向皇帝道：“听说陛下来此，庆阳不请自来，望陛下恕罪。”说着，她小步上前，又广袖轻敛屈身给皇帝行礼。

林妩有点吃不准，庆阳长公主和皇帝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然而，就在此时，林妩只觉眼前寒光乍闪，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庆阳长公主手里已经多了把匕首，正用力向皇帝刺去。

皇帝不喜欢周围人多，四周连护卫都没有，林妩根本不知道皇帝会不会武功，电光火石间，她下意识就拿起银盘往庆阳长公主身上砸去。

楚泽早在庆阳过来时就已起了防备之心，见庆阳从衣袖里拔出匕首刺过来，他不躲反迎，伸手快如疾风地扣住她手腕，稍微用力拧，还未沾及楚泽衣襟的匕首就应声落地。

林妩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盘里的酱汁砸在庆阳长公主身上，在雪白的曲裾上留下一滩酱渍，原本有几分仙气儿的女人显得有些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