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反握住荆氏的手,拦了她欲说出的话,依旧温婉端庄地笑着:“大娘如若信我,不若便随我去趟家里吧。再过两日便是我婆婆寿辰,若大娘肯去,没准儿她老人家会很高兴的。”
寿辰?荆氏的心再次颤了颤,再过两日可不正是岑家嫂子的寿辰吗?她年长自己两岁,今年岂不是……荆氏仿若一下子抓住了什么,急急问道:“可是五十五岁的寿辰?”
皇后神色微滞,强压下内心的惊诧,柔婉地回着:“正是呢,想来是与大娘不相上下的。”
荆氏还抓着皇后腕子的一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你婆婆现在何处,带我去见她!”
李达夫妇看得一头雾水,她娘怎么就突然那么激动呢?
——
李达夫妇直到进了富丽堂皇的宫殿,被人安排着入了一处大殿里休息,竟还觉得跟做梦一般。
这怎么就莫名其妙跟着方才那位夫人来了宫里呢?
而且自打入了宫,他们的娘便不知被带到何处去了,这实在让人觉得心里难安。
逡巡四周,大殿布置的奢华富丽,脚下的地毯柔软细腻,周遭还有淡淡的香雾缭绕。瓷器玉器应有尽有,泛着金光的摆件熠熠生辉,这是他们活了大半辈子都不曾见到过的景象。
到底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李达娘子挽着丈夫的胳膊,两人局促地站在一边儿,瞧着那雕花镶贝的桌椅,根本不敢触碰。
这时,有宫女奉了茶点进来,见二人不坐,便笑着指了指桌边的杌子:“两位请坐吧,皇后娘娘嘱咐了让奴婢们好生照顾您,怎么能干站在那儿呢?”
李达夫妇尴尬地笑着,到底还是坐了过去,瞧着雕花盘碟之内摆着的精致点心,两人越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仿若一下子到了天堂一般。
李达娘子看向那宫女,小心翼翼地问:“这位姐姐,你可知我家阿娘被带去何处了?”
听人叫她姐姐,宫女强忍着笑意摇头:“这个我可就不知了。”说罢,她端着空托盘又退了出去。
外面另有宫女在守着,见伙伴出来,她忍不住扯她过来,小声问:“这夫妻是何人啊,皇后娘娘为何还让咱们好生照顾着?”
那宫女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不过,主子吩咐了,咱们只管照做便是。”
两位宫女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各自忙自己的去了,李达夫妇望着桌上的点心却没敢动手去拿,只那么干看着。
此时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他们都还未用晚膳呢,肚子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了。
李达娘子咽了咽口水,心中想着,这样精致的点心,她家元宝都还没福气尝尝呢,如果有机会带回去一两块儿叫儿子吃个新鲜,那该多好啊。
李达则是心事重重地想着自己母亲此时究竟会在何处,心里实在难安,倒也无心去想什么点心的事了。
李达娘子瞧他这般,安慰道:“你别担心,娘不是说萧国公是他的儿子吗,萧国公和陛下又是好兄弟,那陛下自然也是认识咱们阿娘的,阿娘必然是被请去见陛下了,肯定不会有事情。”
李达心里却仍是七上八下的,他娘应当也是第一次进宫,听人说宫里规矩大,一个不慎就是会掉脑袋的,纵然是和陛下认识,可都这么多年了,人家会不会念着曾经的恩情也是难说啊。
他叹了口气,眉头皱得紧紧的,心上隐隐不安。
他娘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问他:“你说今日去姚宅的那位妇人,会不会就是皇后娘娘啊?”
李达微微一怔,后来想了想,那妇人气度不凡,说话谈吐也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之气,说不好还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呢。
见丈夫不说话,李达娘子继续道:“若我们猜的不错,我倒觉得皇后娘娘人挺好的,那样温婉善良,有她照顾着咱娘,肯定不会出事的。”
李达轻轻嗯了一声,仍是没说话。
李达娘子又忍不住一阵唏嘘感叹:“只怕闯子哥和姚嫂子还不知道呢,他们的干娘原来是太后娘娘。你说如果他们知道了,会不会吓个半死?认当朝太后做干娘,那跟陛下不就成干兄弟了吗?”
“别瞎说!”李达呵斥她一句,不管算不算陛下的干兄弟,这样的话他们这样的身份如何能够评判?背后议论皇家,弄不好可是要惹祸端的。
李达娘子也想起来此时自己是身在皇宫的,的确不好说太多这种话,便也闭口不再提。
她也实在是觉的饿了,犹豫片刻,忍不住拿起一块点心尝了尝,一脸惊奇:“这点心真好吃,达子,你也尝尝。咱们都没用晚饭,饿着肚子可不好,待会儿贵人召见咱们不能失了体面不是?方才那宫女姐姐都说是给咱们吃得,就莫要想太多了。”
这大半日的功夫,李达也早饿了,如今见妻子吃得香甜,犹豫片刻,也当真拿着糕点吃起来。
——
李达夫妇被安置在椒房殿西面的偏殿,至于荆氏,则被安置在了后面的抱厦里,皇后自己也陪同在侧。
一回宫皇后便让金嬷嬷和银嬷嬷去承乾殿里请顺熙帝了,因这会儿人还未到,她便自己陪着荆氏说话。
荆氏虽说看不见,却也能感觉到自己此时所处的地方绝非一般府邸,又听下人们喊皇后娘娘,她便也知道这是当真到皇宫了,不免觉得拘谨,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身子都跟着僵了。
皇后知道她放不开,自己又尚未完全确定她的身份,索性便遣退了众人,自己也出去,让荆氏自己一个人待着也自在些。至于接下来如何安置,自然等陛下亲自见了人再裁度。
出来后,皇后吩咐尚食局给荆氏和李氏夫妇传了膳,自己则先回寝殿等顺熙帝。
而这边,漪宁原是在房里做功课的,谁知不知不觉间入了迷,等反应过来时,却见殿内不知何时居然已经燃起了烛火,起来推门往外看,天竟然已经黑了。
她揉了揉有些酸困的脖子,张开胳膊伸了个懒腰。
佟迎原是在外面守着,如今见她出来笑迎上前:“郡主可算是出来了,您看了那么久的书肯定累坏了吧,奴婢命尚食局给郡主准备吃得?”
漪宁摇了摇头,问她:“岑伯母回宫了吗?”也不知她今日出宫是做什么要紧事。
佟迎回道:“皇后娘娘已经回宫,似乎还带了人回来。”
漪宁困惑地皱着眉头:“带了什么人回来?”
佟迎摇头:“这便不知了。”
漪宁想了想道:“既然有客人在,咱们也去瞧瞧吧。”她说着率先往前走,边走边问,“岑伯母把客人安置在何处了?”
佟迎回道:“似乎是在后面的抱厦,皇后娘娘应当此时也在的。”她记得皇后自打接了客人入宫,好像便一直在里面陪着的。
“既然如此,那咱们也更应该去了,刚好去瞧瞧是什么样的客人,竟值得岑伯母千金玉体的亲自出宫去接。”漪宁说着,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几分,心中十分好奇。
佟迎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到了抱厦,站在院外就见里面被烛火点燃的十分亮堂。夜里的烛火是温馨的,比白昼里的光多了几分暖意,融融的,映照着时叫人心里觉得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