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有油纸雨伞,最早油纸伞店可追溯到清乾隆三十四年董文远九房开设的伞店。当时杭州油纸中伞有渔船伞,文明伞,大红伞等较为居家适用的品种,也有姑娘们最喜欢的如竹骨绸伞这样宛若西湖烟雨中一道明媚风景的小姐伞。
而和如今不同的地方在于,过去人家家里的许多生活物件一旦有所损坏,家人们是不会马上丢弃,而是会寻特定的工匠来修整一番以作再用的。
如大家小姐们的雨伞大多雅致美观从少女时便留着,成年之后保不齐还要赠给自己的情郎,所以一旦坏了自然是心中不舍。
伞翁便是在那时遇到自己后来的妻子琴婆的,和伞翁的苦出身不同,琴婆原本是大家小姐出身,父亲更是丝绸商人,富甲一方。某天琴婆出门拜神遇上落雨伞坏了得见瘸了腿的伞翁,这才一见倾心,为她甘愿抛弃了自己富家小姐的身份,同他一道走遍天下。
伞翁因此自然是不敢亏待一点琴婆,但琴婆见他腿脚不便却还要每每冒雨出去替人修伞,心中难免铅华,所以平日闲在家中,琴婆便开始做些替人修补衣裳的活儿,以补贴家用。
那时的补衫女多是已经些成了婚的青中年女子,一般会摆一张板凳一个人坐在街边,随意挂个牌写上补衫或逢衣,接着就坐等生意上门。
她们的脚边通常会放一个箩子,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碎布片,还有几种颜色的线和各种各样的竹纽扣。
在这些补衫女中,就数琴婆的功夫很好,一针一线,均匀细致,很得老主顾们喜欢,那时运河边有很多贫困且年老的老船工几年都买不起多余的布裁新衣穿,琴婆就以很低廉的价格为他们补衣补袜,因此还得了个善心婆的美名。
而这夫妻俩自此就这么一个替人修伞一个替人补衫,原是街头不入流的下九流行当,可是同甘共苦了整整二十年却硬是在当时寸土寸金的扬州有了自己的修补铺面。
更为人艳羡的是,伞翁一生对琴婆爱护有加,即使琴婆因体寒病弱一直未有所出都没有再娶,而到他们阳寿终了,补遮郎和补衫女也没有抛弃彼此,反而一同升上了禄星司,成了这三百六十行中的两位在人间便已经是夫妻的行主。
只是时光荏苒,自打当年老行当们纷纷叛逃出禄星司,伞翁和琴婆逼于无奈也走上了这条向人间兜售假饭碗的路。
而同东躲西藏的钉屐郎和剃头匠他们不同,伞翁和琴婆不是年轻人了,就算曾经是个神明也老的有点不太走的路了。
老夫妻自打二十年前就躲在各种大城市里隐姓埋名,时不时地就和上头的货源批发一些假饭碗给认识的叛逃行主们维持生计,而因为最近禄星司开始整顿这件了事,他们也比从前警惕了不少。
只是他们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郑常山这边盯上了,有些藏在后头的人倒是留不住已经他们了,因为就在禄星司部署的计划没来得及实施之前,以普通人身份躲藏在人间伞翁和琴婆就双双被人夺去神魂死在了家中,而因为他们死去时的模样太过可怖离奇,搞得还没到晚上这件事就上了本地新闻的头条。
……
“这件事必须给我严肃彻查!两个靠低保为生的老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被人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杀死在家中呢?找附近的住户问清楚了没有?他们的子女又怎么说呢?”
在书房里和本市公安局局长庞峰电话交流着,老郑下午就收到了消息,眼下自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庞峰那边目前还在部署方案的前期,所以一时间也没法给老郑什么准确的答复。
听见这样的话老郑难免上火,但努力地压了压心头的火气,最终他还是将电话挂了往楼下来了,眼见蒋芸正坐在客厅里看死亡老人的新闻报道,半响才皱着眉无声的叹了口气。
“那小子昨天晚上又没回来?”
“诶,没有,不过他听我的话有提前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住在朋友家里了。”
蒋芸这般回答着转头看了老郑一眼,老郑背着手沉默着不说话,显然是在深思着什么,而不自觉地往外头阴沉沉的天看了一眼,难得在家中露出了这种严肃神情的老郑冲蒋芸缓缓开口道,“临近调任,眼下出任何事都对我不好,有些人盯着我很久了,你天天在家里也注意点,另外让那小子在外头也自己注意点安全,待会儿给他打个电话,别成天住在外头,晚上早点回来。”
听出老郑口气的沉重,与他生活多年的蒋芸自然是明白他如今也是诸多压力在身,只是见他别别扭扭地提到郑常山,蒋芸先是像想起什么似的笑了笑,眼角不自觉的泛起了一层温柔的笑纹。
“知道了,家里有我你就别担心了,不过常山老住在外头我倒是觉得有什么别的原因啊……诶,你都没看出来吗?”
“什么……什么原因?”
紧锁着眉头一副很疑惑的样子,老郑一个忧国忧民整天忙于工作的老领导自然没有妻子这般细腻敏感的心思,而见他这样迟钝,蒋芸立马无奈地摇摇头,将手里打的毛线放下来些无奈地开口道,“唉,你儿子明显处对象了啊,你都感觉不出来是吗?应该就是最近的事吧?听口气都听得出来他心情很好啊,昨天他打电话回来的时候特别明显,感觉应该是在约会吧,像个小孩子一样……”
这般说着,蒋芸忍不住又捂着嘴偷笑了起来,她也算是一点点看着郑常山长大的,总觉得这样的郑常山和平时那副故作轻浮的出格样子比起来显得有些可爱,让她打从心底的高兴,而听了她这话,老郑先是明显愣了一下,半响才一脸不信的挥挥手道,“就他还处对象?他这种人什么脑子不对劲的才看得上他?我要是家里有闺女,打断腿我也不让他和这种人在一块!哼,我反正是不信,除非他哪天真的结婚了,否则我才不相信……”
记性不太好的老郑明显已经忘了自己一个月前在桥水镇儿子家中目睹的那桩荒唐事,也许是郑常山当时在他面前实在装的太逼真了,加上陈京墨后来也没和他再见过面,搞得老郑现在都没有正视自己可能真的要有个男儿媳妇的这个严峻问题。
眼下他是还不知道日后陈京墨登堂入室时自己会怎么被妻子和儿子联合起来坑,而就在老郑和蒋芸夫妻俩这边谈论着有关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时,那边咱们禄星爸爸已经领着屁颠颠的街道办事处主任打了个车就往市公安局去了。
“禄星!禄星!这边这边!我啊,我幺幺零啊!哎哟哎哟可算是见到你了,您这发型太酷了,幸会幸会……诶,不过这是哪位啊……”
穿着一身笔挺警服的青年看上去挺阳光的,腰板绷直,眉目端正的正气模样一看就是在公安系统混的,这位警察行主目前是以一个普通警官的身份在y市公安局工作的,加上处理的多是刑侦大案,所以y市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他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像这补遮郎被杀案就是他第一时间到达了案发现场的,而眼见这明显不是寻常人的老头老太太就这样被残忍的杀死在家中的可怕场景,饶是警察行主见多识广,一时间都有些吃不消。
“你说我谁啊!信不信我回去就把你从群里给踢出去!快点,赶紧把事情怎么回事说说,禄星待会儿还得和我去继续走访呢哈……”
街道办事处主任在郑常山面前一直表现的挺怂的,但在比他排名还后的其他行主面前倒还挺有架子的,而警察在上下打量了这个子没自己高还硬要昂着脑袋插着腰和自己装大爷的小白脸一圈后,也挑挑浓眉拉长声音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主任啊!您原来这么年轻啊?我还以为在居委会工作的男同志都是上了岁数了的呢,还是您这觉悟高,社区大妈们难怪都这么喜欢找你跳广场舞,诶,听说您还会跳小苹果呢是吗?”
街道办事处主任:“……”
嘴损的警察行主一上来就把街道办事处主任堵的说不出话来了,他这个人本来就气性小,张牙舞爪地就要抬脚踹死这个平时在群里就和他不对付的死条子。
而被这俩缺心眼晾在边上半天的郑常山在面无表情地揪着街道办事处主任的衣领子把他给拖回来之后,挑起眉毛凉飕飕地张张嘴道,“这么喜欢吵啊,要不要开个房给你们俩慢慢吵啊?”
警察行主:“quq”
街道办事处主任:“quq”
领导这一开口,警察和街道办事处主任顿时都不敢说话了,抱着脑袋一块蹲在地上求饶的样子看上去怎么看怎么有点搞笑,而站定在他们俩面前各给了一脚的郑常山见状也缓慢抚摸下自己的眉骨,在将透着股寒气的视线落到警察行主苦巴巴的脸上后直截了当地开口道,“到底怎么回事,说。”
“恩……是,是这样的……禄星……”
不知道怎么的就结巴了,警察行主满头大汗地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半天才对郑常山仔仔细细地开口描述起了案情。
“今天早上八点我们这边报警中心接到了景北路化肥厂生活区里一个住户的电话,说是住他对门的一对老两口让人给杀死在家里了,然后我们这边就出警了,过去之后确定这俩老人的身份信息时我就看出来这两人不是普通人而应该是和我们一样,后来我又偷偷在他们家的碗柜里搜出了不少刻着补遮和补衫的假饭碗,这才确定下来,他们就是我们要找的假饭碗上家……”
“那他们是怎么死的?”
“恩……现场有点血腥,最好还是您亲自去看看比较好,两个人都是直接毙命没留一点痕迹,所以我到现在也没个头绪,警察内部封锁了所有的现场证据,我也不好拿出来,毕竟是公共办案要按照规定来,禄星您看要不要和我去局子里看看情况……”
警察行主这么说着,抬起眼睛明显有些期待地看了郑常山一眼,闻言的郑常山挑挑眉还没说话,边上的街道办事处主任倒是已经咋咋呼呼地开腔了。
“禄星工作这么忙!你自己不把本职工作干好还让领导跟着你操心了你好意思啊你!而且你说让禄星去公安局,禄星又不是警察你让他怎么进去啊……”
“我说你这智商怎么回事啊……我是警!察!行!主!那我现在直接就给禄星一个警察的饭碗他不就能和我一块进去了吗?动动脑子啊主任,你这智商让我身为你的同事很担忧啊。”
警察行主一脸好笑地嘲笑了一把身旁的街道主任,说着就从自己的身后掏了身灰色的警服和一只作为临时职业身份的一次性餐盒,同时还不忘开口冲郑常山解释道,“禄星您穿了警服和我直接进去一趟就成,有我在,没人会怀疑您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