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时不查,须经他手的两个混账东西就把歪脑筋动到了下凡来工作的禄星公身上。
而从自己同行口中得知禄星目前的情况后,上午还在b市长安街某个政府部门悠闲摸鱼的官宦行主当天晚上就背着根柴火棍摸到了千里之外的禄星面前来负荆请罪了。
“禄星!禄星公!您大人有大量!那两个找人打了你的两个王八蛋就交给我行吗!我这不都把他们的饭碗都带来了嘛!您看是现在砸还是明天砸?用锤子砸还是用铁锹砸?或者我来帮您砸您在边上看着?像这种专走歪门邪道的王八蛋居然还留在我们这行这是我工作没做到位,禄星您随便骂随便打我保证不还嘴!只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不高兴好不好啊!”
这般说着,戴着副眼镜显得颇有机关领导风范的官宦行主情不自禁地拿自己的领带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一边哭哭啼啼地还从带来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只微波炉饭盒和一只一次性饭盒。
而打从他开始说话就面无表情地靠在门边上打量着他的郑常山见状也将脚尖往这两只简陋的饭碗上踢了踢。
“曹鑫茂和王乐文的?”
“诶,对对对,禄星您真是料事如神嘿嘿嘿。”
官宦行主一听这话就有些紧张地笑了起来,来之前他已经把事情的大概了解清楚了,就算今天被他俩白痴算计的不是郑常山,官宦行主最近也要开始响应上头号召展开活动清洗掉这种体制内的蛀虫了。
只不过事情一旦扯上这身负恶名的禄星,无论是谁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再小心行事,而郑常山闻言只翘起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接着带着些戏弄意味开口道,“这俩破玩意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我就不亲手砸他们的饭碗了,曹鑫茂庸碌无为,王乐文挂名在镇政府,这事也是有目共睹的,我懒得和他们计较这点私人仇怨,只一点,凭他们这样的人品,无论今后发生什么都应该永不升迁永不录用,这点你总应该同意的吧?”
“自然,自然,禄星您说的在理。”
官宦行主有心巴结郑常山,自然是每句话都连声附和,只不过想到曹鑫茂丢饭碗之后的扶贫办主任职位空缺问题,他想了想还是壮着胆子开口询问道,“那这空缺下来的扶贫办主任位置禄星您看我怎么安排?您如果有兴趣……”
“不用了。”
直截了当地否决了官宦行主的建议,郑常山当初来桥水镇上这个班本就是看在郑骏的面子上才勉强过来的,自然也不是真心实意地混这个官场的,而歪着头稍一思索后,郑常山隔着遮在他眼帘上的纱布用他那双泛灰的眼睛望向官宦行主道,“杨斌在桥水镇工作五年多了,本身也算有些才干,曹鑫茂离职后你就把这个位置给他,今后怎么样就看他自己。”
“好,都听禄星的。”
听郑常山这么说,官宦行主哪敢有什么异议,点点头记下了他的话就准备先找个地方把这俩险些害的他丢饭碗的王八蛋的饭碗给砸个稀烂,只不过等他哆嗦着腿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官宦行主忽然想起来个事,而稍稍凑近些郑常山后,官宦行主拱手笑着道,“刚刚来的匆忙,都忘了向禄星公道喜了,您父亲郑骏近日就会有喜事迎门,在次就先说一句恭喜了。”
这消息来的突然,就连郑常山事先也没有想到,他来桥水镇之后就少有和郑市长联系,每周蒋芸会给他来个电话,提到最多的也是让他休假有空就回家住不要怪他爸爸之类的话。
只不过就算和郑骏关系再怎么恶劣,他也清楚在郑骏和市委书记李明东之间长达五六年的博弈中,他老爹一直是占据下风的,而此刻听官宦行主怎么一说,郑常山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总不会是因为我的原因,老郑才会升官的吧?”
“没有没有,都是按照程序来的,李明东那小舅子是他后来那位夫人的亲弟弟,这些年没少给他拖后腿,如今东窗事发,被他抛弃的原配夫人带着儿子给他的贪污数目添了不少证据,所以这也怨不得旁人。如今纪委已经开始调查了,秋天的时候他的拘捕令就会下来了吧,我手下的行灵已经预备着回收他那只饭碗了。”
官宦行主这般说着,侃侃而谈的模样可算是显得没刚刚那么狗腿了。到底是在官场这个泥潭混了快百年的老人精了,所以就算在郑常山面前再怎么低三下四,他这工作能力也是没话说的,而郑常山见他一副站起来准备告辞的样子,忽然就笑了笑问道,“刘叙,你当年被称为平遥第一好官,父子二人两世清廉,如今亲自掌管着整个官宦行当,看尽污浊荤秽,是否也会有难以抉择的时候呢?”
“……”
闻言倒是沉默了下来,官宦行主死去多年,早就连自己本来的名字都忘了,眼下听郑常山主动谈起自己的过往,他摸了摸自己已然没有乌纱的头顶,脸上也渐渐褪了之前故作谄媚的神情,只含笑冲郑常山深深行了个礼道,“刘叙从前为官为的是家国大业百姓苍生,如今虽然死了,选的自然也是这样的人物。不为百姓的不配为官,从来都是这个道理,也请禄星您放心。”
这话说的相当漂亮周全,同时也撇清了自己和有些歪门邪路的关系,郑常山最近在禄星司内部整治和叛逃行主有关联的内部人员的事情少有人知道,可是官宦行主还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而想了想,这圆滑机灵的官宦行主还不忘压低着声音道,作者有话要说:
“不过有关这前北斗星官与那些叛逃行主的关系,我倒有些消息要私下禀告给禄星您……”
第二十九章 草莓
与桥水镇相隔千里的y市,鬓角斑白的郑骏正从市政府办公厅出来走进自己的座驾,张大秘跟在他的后头为他拎着公文包,而在此之前的一个月时间里他们都大多耗在了身后的政府办公室里。
“副市长,这次的事算是定了吧。”
一钻进车里就露出了长舒一口气的神情,张大秘眼见郑骏憔悴疲惫的模样赶忙先为他递上根烟才试探着问了一句,而闻言郑骏也在拧起眉头后略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舒展开眉心道,“恩,可以准备去省里的安排了,这一次李明东必败。”
“太好啦!”
与有荣焉地跟着笑了起来,张大秘发自内心地为郑骏能在他的政治生涯上迈前一步而感到高兴,而见状的郑骏也难得露出了些许放松的神情,在将自己发麻的背脊往座椅上靠了靠后,他缓缓闭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眉间。
“先开车回家,路上给小芸买束花,再去买点菜,我亲自下厨,你今天就不用回去吃了,把你爱人和小孩都接到刘房山一起聚一聚,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
郑骏在公事上为人刚正,但于私人感情上却是个十足温情宽厚的人,张大秘听他这样安排自然是心间一酸,感激于郑骏对自己多年的器重和栽培,眼眶一时间都有些发红,只不过想到郑骏自己的家庭情况,张大秘还是忍不住出言感叹道,“唉,这个时候要是常山在就好了,我觉得您可以什么时候打个电话问问他的近况,夫人也说他在桥水镇的生活很清苦,我几次往那边悄悄打听,镇政府那边也说他工作很努力,以后常山总是要接你的班的……”
老部下的话让郑骏顿时沉默下来,对自己这个儿子郑骏从小就珍惜且维护,不然也不会放任他一直荒唐到这么大岁数,出了那么多问题还给他兜着。
如今距离郑常山被自己赶到乡下去扶贫已经时隔三四个月了,要说不惦记那都是假的,可是要让他拉下面子去给那混球打电话他也不乐意,所以想了想郑骏只不太情愿地冷哼了一声,半响才慢吞吞地开口道,“你把电话接桥水镇镇长办公室,别说我的名字,就简单询问最近的扶贫情况。”
一看老郑松口了,张大秘赶忙从包里拿出手机又播了镇长办公室的电话,此刻恰巧是下班时间,但因为昨天发生在镇政府门口出的那桩性质恶劣的流氓打人事件,桥水镇镇长王儒海此刻还在办公室内。
眼下一看到自己老同学电话,王儒海就立马接了,而等张大秘东扯西扯地好不容易往正题上带了一句后,原本就焦头烂额的王儒海带着几分疲惫地开口道,“张程,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啊?我今天这边正忙着呢……不过说起扶贫办来我就头疼,今天扶贫办的有个姓郑的小子让一群不满扶贫新标准的低保户给莫名其妙打了,眼睛里被撒了石灰,现在还不知道会不会瞎呢……”
王儒海这话还没说完,开着外放偷偷听着的老郑就沉下了脸,张大秘整颗心都跟着悬了起来,惨白着脸就看着老郑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而护子心切的郑骏果然也没控制住情绪当下就一把夺过电话,接着声音急促地张口询问道,“喂!是哪个姓郑的小子?是叫郑常山吗?什么叫他的眼睛还不知道瞎没瞎!到底怎么回事!!”
“诶?不是张程?对啊,就叫郑常山,你……你哪位啊?”
被郑骏这大嗓门吓了一跳,被吼了一通的王儒海一时间也是满头雾水,忍不住就反问了一句,而着急的额头上汗都出来的郑骏在努力克制住大喊出自己本名的欲望后,没忍住还是破口大骂道,“还他妈墨迹什么!快说!郑常山怎么样了!我是他爹!他亲爹!!”
……
因为郑常山眼睛受伤的事,杨斌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便给他往单位请了一礼拜假,又跑前跑后地帮他把医疗保险之类的都给报销了。
派出所那边的笔录是第二天陈京墨送郑常山去做的,出来之后他们一块吃了个饭又一起回了趟郑常山的住处。
郑常山的眼睛到第二天其实已经基本没问题了,虽然还有些刺痛,但贾方的药也确实好,对刺激性眼部伤害有着显著的作用,也不亏是替陈京墨工作了那么多年的。
可是陈先生人生头一次谈恋爱,自然有些关心则乱,又赶上郑常山出了这么个事,所以便特意推了两天的行程专心陪着郑常山,而且他本来的意思是郑常山这段时间都住他那儿,反倒是郑常山自己想起来家里还养了只挨一顿饿说不定就会瘦好几斤的鹅,最终还是不得已放弃了不要脸地占据陈先生家每一寸地板的计划。
等他们从单位宿舍楼楼上去的时候碰巧又撞上了那住他楼下的张副乡长,这次这老头没了上次同郑常山说话时的轻松活泼,言语间有些惭愧又有些恼火,最后还是眼睛上蒙着纱布的郑常山几句话就将老头的火气给摁了下去,搞得张副乡长越发的对他印象不错,之后两个年级相差不少的人至此就成了忘年交又是另一说。
“你比我想象的要擅长交际。”
跟着郑常山一块进了他的屋子,陈京墨做惯了高高在上的老板,下意识地便开始对郑常山刚刚的行为做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