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2 / 2)

斐然殊低头饮茶,并不理会。

“飞鸿子,你若饥渴难耐,大可回你的天机宫,或去就近的小倌馆,莫在此污了众人耳朵。”

“白玉骨师叔玉洁冰清,却也知道小倌馆,倒叫飞鸿子刮目相看了。”

飞鸿子拂尘一扬,掩唇而笑。

“你——谁是你师叔?”白玉骨怒目按剑。

道门派系繁众,行字排辈较为混乱,两仪山庄更是与众不同,以黑白两仪行字论辈,世代以白玉、墨书轮替,而掌教之人可以用回自己本名。

所以说起来,白玉骨与飞鸿子谁的辈分高?还真的难以理清。

飞鸿子自愿称小,不过是在讽白玉骨大龄单身,是个老姑婆。

“师妹稍安勿躁,出了天下第一庄,你要拿谁喂剑,大师兄都会为你清场。还有小倌馆的事,大师兄也想知道。”白玉京按住了白玉骨蠢蠢欲动的手。

“大师伯想知道的事,墨书剑虽也想知,但不敢知。”墨书剑道。

白玉骨没被飞鸿子怎样,倒先被两个同门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手中名剑铿鸣不止,自知不能在天下第一庄动武,索性转身向斐然殊一拱手,告辞,而后瞪向自家这几个同门,咬牙道:“论道后别走。”说完带着一身煞气,冲出门去,全然忘了前一刻她还想着留下来看热闹。

白玉京冲墨书剑使了个眼色,道:“快跟上你小师叔,别让她砍了无辜的人。”

“那小师叔若是砍我呢?”墨书剑问。

“不怕,有莫悲欢道友在。”白玉堂道。

“无量天尊。”莫悲欢念了一声道号,面如清水无波,道,“道友说笑了。”

莫悲欢此人命格奇特,所到之处时常有或大或小悲剧发生。修道之人,见死岂能不超度?久而久之,便有“黄泉引路人”的名号传出,人称黄泉引路莫悲欢。

墨书剑绝望地追了出去。

围观全过程的行歌服了,道门奇葩,名不虚传。

说好的论道,压根没人理她。

心疼自己。

行歌有点想继续看热闹,又有点想冲上去摇摇他们的肩膀——弄啥呢?弄啥呢?镇魂珠的主人在这儿呢你们跑什么题啊?尤其是你,两仪山庄,不严肃!这么大的事儿!论道!啊,你们跟这儿耍嘴皮逗机灵,你是道门之秀我是道门之秀啊?有没有点基本的判断了?

你庄到底是以剑入道还是以贱入道啊?

你庄男人是不是不耍嘴皮子不能活了?

你庄再这样下去是要完!

☆、不约,道友我们不约

斐然殊提出论道凌云峰时,早已预料场面混乱。事实上,他仲裁天下这几年,但凡遇上与道门沾边的事,都与混乱脱不开关系。实因道门昌盛,所谓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奇葩数十年,此言不虚。

天机宫素为道门公害,,又出了一个国师,染指朝廷,势力扩张愈演愈烈,渐渐有成为天下公害的趋势。

两仪山庄以剑入道,过于刚猛,少有女道修能兼具悟性与毅力坚持下来,而坚持下来的女道修又常有不逊男人的英气,故而一直呈阳盛阴衰之势。白玉骨是近十年风头鼎盛的剑修,身为白玉一辈最小的师妹,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良才,即使在道门十三葩内,也能排上前五。

如此人物,想当然耳,在两仪山庄应是极受尊重的。奈何元长生时常闭关,刚正不阿的两仪山庄落入“面如冠玉心似禽兽”的首席大弟子白玉京手中,不到三年,便已是如今这般“打坐练剑逗师妹”的风气。守正清刚的元长生出关时见状,已无力回天。

虽然白玉京称之为严肃活泼的修道气氛,但在外人看来就是——你庄要完。

偌大道门,只有清华观较为正常。清华观乃当世最古老的道修门派,也是当世唯一一个持清修法门的道修门派。所谓清修,便是主张阴阳共存于一身,拒绝□□酒气扰乱心性。清华观只收男道修,一门上下炼气调息,养生求道,正儿八经等着飞升。

他们一般是不理江湖世事的,如果不是道门之秀现世,他们可能还在某处渡劫。不会如此刻这般,被白玉京缠着追问“最近又克死多少人超度多少人”,“晴天一道霹雳下来哐当一声飞升是个什么体验”诸如此类无聊问题。

至于太阴山的洗月观,除了名满天下的妙善法师之外,其他情况外人鲜少知晓。

行歌算是二十年来第一个踏入江湖的洗月观弟子,难免格外引人注目。尤其在斐然殊看来,失忆后的她本身时常散发着一种寻常人难以理解的人格魅力,导致她身边一直不缺奇葩。

所以当看到天机宫的男道修飞阳子趁乱上前搭讪时,斐然殊是不意外的。

“行歌道友看起来面熟,我们是不是见过?”

斐然殊听到飞阳子这样说的时候,费了三成功力才没把到嘴的一口茶喷出去。难以想象天机宫炙手可热的男道修竟然还在用如此老套的开场白。说实话,他能从他看过的才子佳人小说,什么风流王爷俏王妃,什么一代闲君,什么贵朝真乱里找出一百句比这好的。

说真的,飞阳子这搭讪技巧,基本就告别双修了。

“贫道摆过摊,可能你来算过命。”

斐然殊听到行歌这么回,便有了不详的预感。果然飞阳子这没脑子的顺杆子往上爬了。

“行歌道友也对玄学术数有研究?不介意贫道道行浅薄的话,切磋一下如何?”

你不是对玄学术数的道行浅,你是几十年的生命都在研究房中术了好吗?

斐然殊扶额。玄学也好,甚至释学、龙门王霸之道飞阳子都有涉猎,这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礼乐骑射一般,不过是他通往房中术的几条捷径而已。玄学五术他只学摸骨算命,释学他学的是为失足妇女开光,龙门之术他学的是霸道道爷爱上我……

斐然殊犹记得当初阅读鸽房传来的道门十三葩的卷宗,看到飞阳子这一卷时的震惊——此人如此博学多才触类旁通,竟不为称王称圣改造世界,只为寻找鼎炉修房中术,也算任性了。

“切磋不敢当,贫道年幼无知,岂敢与道兄争锋。”

只有斐然殊听出了,这姑娘是在强行输出“她还年轻”这个意识,企图对别人潜移默化。

只见行歌望着飞阳子温柔俊俏的面庞,突然叹了一口气,道:“曾虑多情损道心,入山又恐别倾城。道兄为了寻求大道,约遍众生,有人见到‘淫’,贫道却见了情。”

飞阳子神情一窒,“情?”他略加沉吟,随后以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行歌,道,“行歌道友是说,以情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