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一面墙——没错，就是一面由落地玻璃墙时，他们隔着玻璃看到昏暗的水里飘荡着几十只幽灵般的水母，像是不受重力约束般在太空中漫游，有几分仙气，也有几分来自幽冥的气息。

“那是著名的月亮水母，因为触须不明显，令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它们的伞状薄膜上，在海中飘荡的样子像是倒映在海面上的满月，因此得名。”张子安讲解道，“它们体内那四个明亮的、形似甜甜圈的圆环，其实是它们的性腺。”

如果按照普通游客游览的路径来参观海洋馆，在相应的场所都有相关的说明，不过都是英文的。

月亮水母的个体不大，看上去人畜无害，而接下来看到的太平洋黄金水母就令人惊悚了。几只游荡的黄金水母拥有直径数十厘米的磨盘状薄膜，24条触手每条的长度都有三四米长，像是黄色的水晶吊灯，垂落琳琅的珠坠——只要看到这些触手，谁也不希望自己在海中游泳时被缠上，尽管黄金水母的毒性并不强。

黄金水母和月亮水母都算是很常见的水母种类，此外还有一些不那么常见甚至可以说是很罕见的水母，比如蛋黄水母、水晶水母、倒立水母等等，只有真正做过功课的游客才明白他们眼前看到的这些生物有多么难得一见，大部分人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一遍也就得了，无非都是水母，看着就想起凉拌海蜇头，知道有毒没毒能不能吃就行……

至于外形奇特、憨厚可爱的海马则是人人都喜欢，特别是当妹子们听说海马是由雄性负责孵化后代的时候，更是掀起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还不如海马的声讨浪潮。

无故躺枪的男性粉丝们则同样把怨气发泄到张子安的身上。

员工后台这里能看到的生物种类比较少，像海獭、虎纹鲨、狼鳗、海龟、巨型章鱼这些更吸引眼球的生物则放在游客参观区域，在这里是看不到的，只能等一会儿离开这里后再绕过去参观，否则会留下遗憾。

蒙特雷海洋馆与太平洋连为一体，半岛这里同时也是州立海洋保护区，尽管坐拥数千种几十万只各色各样的海洋生物，馆内的海水却依然保持了清澈，因为设计师很聪明，用大型水管将馆内水池与太平洋连通，白天的时候引入新鲜海水并且过滤，令海水保持清澈，让观众看得清晰，等夜间闭馆后则关闭过滤器，引入饱含大量浮游生物的原始海水。

周菁的腹痛尚可忍耐，她一边走，一边听着身后传来张子安的讲解声，时而诧异地回头看他一眼，因为他对海洋生物的了解程度不是普通人能比的，甚至比她还强，毕竟她对海洋生物其实没有太大的兴趣，来这里工作只是为了挣钱。

小雪看出她的疑惑，同时也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向她介绍了张子安的身份，说他在中国开着一家宠物店，同时还有一个水族馆的分店，尽管店里的生物数量不及这里的万分之一，但着实有几种稀罕货。

周菁这才释然，怪不得他对参观海洋馆显得很积极，原来也算是半个同行。

前面的通道抵达了尽头，周围来往的员工们也不知不觉地消失了，通道里变得很冷清。

通道尽头是一扇宽敞的门，旁边挂着“表演准备室”的牌子，看来这就是美人鱼表演前的准备室。

周菁走到门口，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小雪，先是敲了敲门，然后拧动把手推门而入。

“表演就快开始了，你这个蠢货跑哪里去了？”

室内传来一个英语女声的高分贝尖叫。

第1474章 碧水寒

张子安和小雪都以为这是周菁单独使用的准备室，没想到室内还有其他人，而且说话用语粗俗，音量高得惊人，光听这声音就令人联想到“泼妇”这个词。

小雪站在门口踌躇着，犹豫要不要进去，倒是张子安越过她，跟着周菁先进了屋。

室内空间很大，墙边立着铁架子，架子上挂着两条硕大的鱼尾，一绿一蓝，除此之外还摆放着脚蹼、泳镜、湿式呼吸管、潜水服、比基尼等……潜水用具，此外还有一些不知有何用途的小玩意儿。

这间屋子，与其他所有房间都截然不同，因为屋子的一侧是个小水池，跟馆内的大水池相连接，水池里波光荡漾，清澈见底。

想来也是，扮演美人鱼的鱼尾长度两米、重达50磅，差不多也是50斤，就算是男人在腿上套进这玩意儿，恐怕也是举步维艰，何况像周菁这样瘦弱的姑娘，所以必须套上鱼尾之后马上就翻身入水，游进大水池与观众们见面。

鱼尾体积很大，入水之后受浮力影响，就没那么沉了，不过行动依然很不方便。

屋里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白人女子，正怒气冲冲地瞪着周菁，看到张子安和小雪进来，只是随意瞟了他们一眼，就继续斥责周菁。

白人女子大约三十多岁，相貌普通，但是与周菁有一点非常相似，就是她们都身材高挑而且都很瘦，特别瘦。

周菁倒是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面对她的斥责默默承受，也不顶撞。她回头低声对小雪和张子安说道：“送我到这里就行，你们原路回去吧，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抱歉今天身体不好，只能带你们逛很少的区域。”

现在的重点不在于逛海洋馆，而在于这个白人女子的骂声实在难听，骂周菁是懒鬼、可怜虫，甚至包括一些更具侮辱性的英文词汇。

直播间里的网友们群情激奋，看不下去同胞被外国人这么骂，若不是他们实在鞭长莫及，怕不早就冲过来跟白人女子对骂了。

小雪也不忍心就这么离开，但是她根本没有应付这种泼妇骂街的经验，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

张子安也不想就这么走，因为他还打算向周菁请教海洋馆的招聘和实习事宜，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这人是谁？”他问周菁，“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周菁面无表情地答道：“我同事，也算是前辈吧。没关系，你们不用管，她骂就让她骂吧，毕竟她以前也教过我很多东西。”

“但是……”张子安皱眉，就算是教过周菁，难道就能这么侮辱人格地辱骂？普通人就算骂人也不至于骂得这么凶，这白人女子似乎有些歇斯底里的神经质。

周菁摇头，“真的没关系，她人不错，只是脾气不好，我也不怪她，她干这行太长时间了，如果换成是我干这么久，我可能也会像她这样。”

这倒是令小雪和张子安很意外，周菁被骂得狗血淋头，居然还替白人女子说话。

他们两个不清楚具体情况，也不知道贸然插手会不会反而激化矛盾，到时候他和小雪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周菁和白人女子以后还怎么共事？

所以他们有心帮忙，但不知如何帮，以及是否是帮倒忙。

白人女子可能是骂累了，停下来喘了几口气，盯着张子安和小雪，用英语问道：“你们两个是特么的来干什么的？”

“他们是我朋友，我带他们来看看。”周菁答道。

“朋友？”白人女子嗤笑，“真不知道你还有朋友……我还以为你终于找到能替你下水的人了……怎么？刚才你去了那么久，就是去接他们？”

她指着铁架子上平铺的鱼尾，以命令的口吻说道：“现在，马上换好衣服，演出快开始了！”

小雪忍不住，用不太娴熟的英文说道：“她来生理期了，不能下水。”

“来生理期不能下水？谁告诉你的？”白人女子不屑地反问道。

小雪无言以对，来生理期的时候尽量不要沾冷水，更不能泡在冷水里，这不是女性的常识吗？还用谁告诉？

她走到小水池边，蹲下用手指蘸了蘸水，立刻缩回手指，对周菁连连摇头，“水太冷了，千万不能下水啊！”

旧金山的夏天之所以很凉快，是因为加利福尼亚寒流从旧金山旁边日复一日地掠过，带来丰富海洋生物的同时，也改变了旧金山的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