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2 / 2)

耳中听得杜浒慢慢睡了,也只好僵着,不敢动。过了好一阵,终究是忍不住,挠挠他胳膊,把他挠醒了,“陪我说话。”

杜浒应了一声,立刻驱散睡意,揉揉眼睛,坐起来。他自觉对她亏欠太多,眼下让她反反复复的折腾,大约也是该有的报应。再者,小丫头病得那样严重,不知道还有没有希望治好。在这当口,实在不忍心拒绝她的任何一个要求。

奉书只觉得他这两天突然对自己百依百顺,又是疑惑,又是开心。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聊些什么,想了半天,才说:“师父,你记不记得咱两个第一次一块儿睡,是什么时候?”

杜浒一个激灵,立刻全醒了,略略回忆一下,似乎没对她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才意识到她指的大概只是两人同室而卧。

也懒得纠正她了,想了想,答道:“嗯,我在大都城郊养伤的时候,你一直陪着我。那是什么时候?有没有三年了?”

只不过几天之后,她就把他甩掉,自己一个人赌气胡闹去了。他带着伤,苦苦寻了良久,直到最后身体吃不消,整个人生生瘦了一大圈,每天晚上便是想念、担忧和咒骂——这些事,不跟她说也罢。

奉书听他这么说,摇摇头,不满意,“不对,以前还有。”

杜浒又想了想,笑道:“去大都的路上,带你一道睡野外、睡客栈。算不算?”那时她是个十一岁的黄毛丫头,小累赘,跟屁虫,三天两头吵着要学杀人的本事。

奉书还是摇头,嘻嘻笑道:“还要早。”

杜浒蹇起眉头再想,“那,是在惠州?不对啊,那时你偷偷来看我,我也从没让你在我的牢里多耽过。”

奉书抿起嘴唇,微笑良久,认认真真地说:“景炎二年,我爹爹被李恒困在空坑,大家都被乱军冲散,你护着我和我三姐,在一处民房里躲了半夜。你累极了,就在我身边睡倒,还打呼噜。”

杜浒微微一惊,攥着她的手紧了一紧,说:“我……我不太记得啦。”

奉书继续道:“直到鞑子兵前来破门杀人,你让我们逃,自己一个人去接战,还说我们是小累赘。当时我觉得你肯定会死了,哭了好半天呢。”

杜浒仔仔细细回忆了良久,还是赔笑道:“真不记得了。”

那场战斗倒是印象深刻。但乱战中保护小孩子——还是丞相家眷——是他本能做出来的,也从没注意过被保护的到底是谁。

奉书气得哼了一声,又挠了他一下,“那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哪年哪月?”

杜浒面露难色,半天才道:“你一直是随军的家眷嘛,我也没注意……”

奉书忽然气得眼泪出来了,囔囔的说:“所以你从来没注意过我,只把我当寻常的小孩子。换成是任何一个其他小孩子,你也会救,也会收她当徒弟,关心她爱她,最后也会跟她好。”

这番推理简直让杜浒百口莫辩。他只急得小声说:“不是,不是……你不一样……小时候和现在不一样……”

奉书知道自己是在捉弄他,看到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面便满足。抽抽鼻子,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蛋上摩挲,“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不许撒谎。”

微微的月光下,似乎看到杜浒有些脸红。她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作为催促。

虽然要让他答出这个问题,实在是比让他杀人越货都难得多。答得不好,就是敷衍,就是耍赖。

杜浒见她眼巴巴的,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连忙揽她入怀,吻她,把她吻得晕头转向,趁机苦苦思索,终于找出一个投机取巧的答案,笑得十分得意,“从你喜欢上我的那一天,我就也喜欢上你了。”

奉书“啊”了一声,扭了扭身子,轻声笑道:“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在督府军中乱走乱闯,差点让人伤到,你把我救了,抱在怀里,那时我就很欢喜,觉得这个叔叔靠得住,以后要多巴结他,最好嫁了,这样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说得一板一眼,其实是信口雌黄,脸都红透了,还不忘装出一副义正词严的口气,“那时候我才九岁呀,想不到你……哼哼,想不到你居然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