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1 / 2)

陈懿叫道:“二弟!”又悲又怒,又有些难以言喻的恐惧,余光看到满厅的灯笼、鞭炮、桃符、门神像,红红火火的一大片,突然觉得都和那条纸蛇一样格外刺眼。他大吼一声,拄着拐杖,踉踉跄跄的扑到墙边,发泄似的将红色挂饰一件件扯下来,口中骂道:“蠢材!狗奴才!干看着干什么!都给我扯掉!把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都给我撤掉!二老爷没了!要这些劳什子干什么!”

偌大的厅堂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喊,带着些许疯狂的回音,在梁间缭绕。一屋子下人除了听命,也不敢有别的举动,不多时,精心装饰好的陈府大厅就变回了光秃秃的一片。

陈懿茫然四顾,心中稍定。他不愧是盗匪出身,刀尖上摸爬滚打过来的,大吼了两声,驱散了些许恐惧的情绪,大叫道:“把库房里藏着的大刀给老子拿出来!所有人抄家伙,在厅里集合!什么他娘的女鬼,老子把她砍成十七八块!”

立刻便有十几个人听命而出,过了漫长的一盏茶工夫,捧了一柄大刀回来。回来的却只有五六个人,其余的却趁机溜走了、藏起来了。

大刀在手,陈懿才觉得胆子又回到了自己身上。方才陈德“见鬼”的那个侧门就在不远处,他犹豫着朝那里看了一眼,可那门已经让陈德带上了,只露着一道小缝,似乎是由于风的原因,极细微地摇晃着,发出细不可闻的吱呀响声。

陈懿喝令几个忠心的家丁护卫在自己左右,紧握刀柄,一步步地朝那侧门走过去,抬起手杖,咣当一声把门捅了开来。

门外的走廊里空空荡荡,哪有什么女鬼?只有墙角一盆腊梅开得正盛。

陈懿心中一宽,突然想:“闻得不少鬼怪都是花草幻化而成,这盆梅花莫不是……”随即又想:“呸,就算是梅花精,也须得是一身红衣才对。二弟死前叫唤什么‘白衣女鬼’,可见和梅花没关系。”虽然这么想,可还是用大刀将那盆梅花劈个稀烂,见无异状,这才放心,冷笑道:“哪有什么女鬼?来人啊,去把全府上下都给我搜一遍,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到底是谁在和老子作对!”

府上的家丁小厮大多是当年跟着五虎大王的小喽啰,有的是手段。可是直到夕阳西下,也没有搜到任何蛛丝马迹。全府上下除了多出一具僵硬的死尸、三张毒蛇剪纸,便和往日没有任何区别。陈懿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

他吁了口气,扶着一个小厮,满心戒备地回到自己的卧房,打算从头梳理一下这番变故。房间已经让人重重搜检,确保万无一失。

可敌明我暗,他还是不敢大意,紧紧攥着自己的大刀。

服侍的小厮战战兢兢地上去,问他要不要喝茶。

“来一壶……不,不必了。”谁知道茶水安全不安全,非常时刻,还是小心为妙。

突然,房间一个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陈懿“啊”的一声大叫,冷汗一下子涌了出来,定了定神,才发现那是一只过冬的飞蛾,扑棱棱飞了出来。

陈懿大怒,一脚将飞蛾踏死,叫道:“告诉你们要掘地三尺,严防外贼,一个个都是脓包!再给我检查一遍!衣柜、水缸、窗台、床底,一个活物都不能放过!”

直到整个府第又被第二次清理了一遍,连地毯也掀开来看了,陈懿才放心进门,脱下外袍,挂在衣架上,一双犀利的眼睛将周围扫视了一番。

他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却唯独没有注意到那条从房梁上垂下来的粗麻绳。

那麻绳末端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环,在空中移动着,突然无声无息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陈懿气息一滞,本能地伸手护住喉咙,那麻绳却越提越高,直将他勒得双脚离地,面色发青,一句话也喊不出来。他性命攸关之时,心思却还敏捷,突然想起手中还握着刀,竭力伸手过顶,想把麻绳割断。头顶上却飞来一小块碎木,不偏不倚打中了他的手腕,大刀掉到了床边的脚踏上,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他在空中静悄悄的扭动、颤抖,感觉空气在摩擦着每一寸肌肤,难受到了极致,舌头往外凸,眼睛挤得要命,每一刻都在将死未死之间挣扎。

麻绳带着他的躯体慢慢上升,绳子另一端的人扳着柱子,借着陈懿的体重,慢慢降下地来。

模糊的声线从陈懿身后传来。

“大大王。”

很久没人叫过他这个称号了。陈懿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现实,只分辨出这是个年轻的女声,娇嫩,清脆,但被刻意压得低沉。但她到底是谁,他也没有机会再询问了。

“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你也许早就不记得我了。但如果你还记得你们五虎大王在广东潮阳做下的孽、害过的百姓,就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如果你还记得你们是怎样做了张弘范的带路汉奸,害得大宋文丞相兵败被执,就应该知道报应迟早会到。不然,你们兄弟几个又为什么要隐姓埋名,安安分分地隐居了这么久?嘿嘿,要一个个的找到你们,还真是件水磨工夫呢。”